嵇康沒有謀反,沒有危害國家安全,沒有殺人放火,他的罪名是「不孝不仕」。「不仕」就是指他不合作,拒絕做官,而且在寫給山濤的絕交信裏表示對做官強烈厭惡,拒絕放棄自己的思想立場,拒絕讓自由的私人生活受到任何約束。「不孝」則是指他為被誣「不孝」的呂安作證,等於與「不孝」之人連同陣綫,破壞社會道德,因此要跟呂安一起被殺。簡單地說,嵇康是因為政治上不合作,被司馬氏藉詞敗壞道德而殺掉的。
山濤變節,嵇康殉節,寧死不屈,傲然以琴抒展胸懷。在今世而言,必定會有人在尊重他原則立場之餘,感到他未免是不必要的與當權者對立,反應過激,去得太盡,無端賠上性命,更可惜的是浪費人才。於此,嵇康大概會同意的,他在絕交書裏提及「竹林七賢」的另一位出色人物阮藉,說阮藉「口不論人過,吾每師之,而未能及」:阮藉為人極有自制能力,做到從來不議論別人的過失,不批評別人,我行我素;嵇康說自己常試圖學阮藉那樣,但做不到。他這幾句話是由衷之言,沒有暗諷阮藉的意思,他只是說明,每個人有自己的個性,只有順其自然,勉強倣效他人也未必有好結果。他的才華,可能正是個性的一面,而這樣的個性,在當時的社會政治情況之下,導致了嵇康的犧牲。阮藉,這位嵇康認為成功的人,究竟又比他好多少?阮藉與司馬氏虛與蛇委,消極不合作,苟全性命,做不大不小的官,無為而無不為,是不是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