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德明
戰國時,秦、趙曾經歃血結盟,說「秦之所欲為,趙助之;趙之所欲為,秦助之」。不久,秦出兵侵魏,趙國卻整軍救魏。秦王遣使相責,趙國平原君就向賓客公孫龍請教。公孫龍教他反責秦王寒盟:「趙欲救之,今秦王獨不助趙,此非約也。」(《呂氏春秋.審應覽》)這樣背盟詭辯,古人稱為淫辭姦道。
香港《基本法》是中共和港人議定的盟書,寫明二○○七年之後港人可以普選行政長官。現在口血未乾,中共就把普選之約推翻了。新華社宣布:「一國兩制,是以一國為前提;港人治港,是以愛國者為主體。」香港新華社前社長周南說:「鄧小平擔心,一人一票,當選者未必愛國。」中共商務部副部長安民說:「中國共產黨是中國人民的代表,也應該是香港同胞的代表。」和共產黨相比,公孫龍是小巫見大巫了。
假如「一國兩制」可憑次序論重輕,一國可以否定兩制,那麼,「一牀兩好」就是說一張牀比好女、好夫都重要。這是甚麼邏輯,只有共產黨明白。
至於「共產黨是中國人民的代表」,是說天下歸心了,然則共產黨參加普選,一定席捲九州。現在他們卻以「當選者未必愛國」為言,嚴禁自由選舉,這又是甚麼邏輯,也只有共產黨明白。
中共把黨、國混為一談,於是既不能硬說「國民多不愛國」,又不能直說「國民多不愛黨」,只能一味疾言厲色,像安民那樣用浮詞貶語當道理:「有些人就愛國問題發表謬論,故意歪曲和轉化愛國空間的準則,故意混淆愛國不等於愛黨,我不屑跟他們辯論。」莊子說公孫龍「能勝人之口,不能服人之心」;中共現在甚至不能勝人之口,只能不屑與人辯論。
滿清侵佔我國初年,民間反清力量未消,南明也未滅。清世祖為求統一南北,信誓旦旦說國民不必剃髮:「今聞(剃髮令)甚拂民願,反非予以文教定民之本心矣。自茲以後,天下臣民照舊束髮,悉聽其便。」後來南方大定,世祖又有一番說詞了:「君猶父也,民猶子也;父子一體,豈可違異?若不畫一,終屬二心,不幾為異國之人乎?」他要漢人全部剃髮,「遲疑者同逆命之寇,必置重典」(《清朝野史大觀》卷三)。這番話譯做白話文,就是中共的愛國論。
香港人照舊束髮的時代,在二十三條法案和愛國論下,已經到了尾聲。留髮不留頭:不留頭者賣國,殺人頭者愛國,請不要以為這只是十七世紀異族統治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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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專研中、英語文,文章逢星期六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