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故事的技巧與寫小說的技巧不同,小說總是要逼真,但故事的感覺是疏離、遙遠的,像童話,開頭時要說:「從前……」令人感到興趣,感到神奇,但即使感到感動,也旁觀者的感動,不會代入,不會認同,甚至不會完全明白。那一點迷惘,就是故事的神韻。
A.S.Byatt原來是個說故事的能手。她的力作《Possession》是小說,已拍成電影,舉世讚嘆為奇才,但她最近出版的一本小書叫《LittleBlackBookofStories》卻是故事書,共五個故事,看完之後,你就會深信這才是她真正的天才。
童話裏的魔法,像日常生活那麼自然。書中的一個故事說一個專門替人編字典的女子,母親死後忽然得了個奇怪的急病,救活之後慢慢全身變為岩石——不是光滑潔白的大理石,而是各種各類的火成岩、水晶、半寶石,奇幻莫名。這名女子覺得有一天會完全化石,不能移動,於是就四出漫遊,要找一處她喜歡站立不動的空曠地方。就是這樣,她碰到了來自冰島的一名石雕刻家,他在春暖的季節,把她帶回家鄉,生活在他在山上的工作坊,直至冬季來臨,他要走回暖處,而她就發現了大雪山是她的歸宿。
這個故事使我想起安徒生的《白雪皇后》來。故事最重要的是要能引起聽故事的人追問:「後來怎樣了?」明知她會變成石頭,你也禁不住問:「後來怎樣了?」這就是成功。
不是每一個故事都有超乎自然的現象,例如其中一個故事是說一個駐院醫生與一個窮藝術學生之間的戀愛,但Byatt的筆觸,就是能令一切都帶着神奇和魔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