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兆祥
我念大學的時候,大學是個比較神聖、純情、單純的地方。
三十多年後的今天,身為資深的大學教員,一天到晚在崗位上感覺到窒息、彷徨、無奈。
當然以前也講錢、講政治、搞權力鬥爭──這是人類社會運作必然存在的成份。分別在於一直以來在大學裏有心教有心做研究有心學的人至少可以好好去做,近年來各方有形無形的壓制與壓力,令大學中人(包括師生與研究員)用心做事的空間愈來愈小,大家被迫一年到晚在惶恐忙碌失落的心態下集體各出奇謀,做種種反教育的事務。
舉例:
(1)爭相教好學生,而不是努力將學生教好──「名牌大學」用拔尖的手段吸引學業成績優秀的中學生入學,反而默默耕耘照料被制度遺棄傷害的大多數的院校,處處受到奚落、封殺。
(2)爭相拉客求存──由於每個學位甚至每個學分逐漸變成了校方收入的金錢單位,同一間大學裏各學系吸引他系學生修讀選修科目的競爭日趨激烈(失敗者裁員甚至倒閉),大學之間亦因為「錢隨學生走」而出盡法寶吸引他校學生過來修本校的科目,導致惡性競爭,教育質素難免江河日下。
(3)為經費為前途而研究──學者為了保住飯碗、為了替服務的大學爭取金錢與地位、為了個人事業前途,被迫去做容易申請到大學撥款的研究,結果大家的研究往往對大眾對學生都沒有多大好處,反而值得做的卻沒有人去做,更難有精采的發明(想按自己真正的興趣有時間精力長期埋頭鑽研已經幾乎不可能)。
(4)濫用非母語教學──明明學生及校園文化條件未具備,亦要英語授課,以為這樣可提升地位,沒想到其實大大妨礙教育「發生」,長遠來說嚴重損毀社會與民族的「自我」。
今天,整個大專教育界已經迹近潰不成軍,處處倒行逆施。怎麼落得如此田地?商人治校是也!
用企業管理模式運作許多團體機關,可以成績斐然,若是拿來控制教育,大災難不可免,近年,香港正是走上了這條歪路。
教育不將原料化為產品然後推銷賺錢那麼簡單直接的活動,而是生命影響生命的人心工程。納稅人的血汗錢被用作做反教育的勾當固然悽慘,整個社會未來由此斷送更令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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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現任教香港浸會大學翻譯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