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甲說,他在巴黎的Orsay美術館,曾在印象派大師莫奈的《睡蓮》前,蹲了老半天。「那麼看出甚麼名堂來?」我問。「這不叫看,叫讀。」他答道。
倒有道理,傖夫看畫,雅士讀畫。畫要是當文章般細讀,可琢磨出另一番境界,那麼作者的孤詣苦心,才不致給白白辜負了。
岑文濤老師的畫,我看也同樣要讀。粗略來說,他攙和了西洋格調,描出的是中國意趣。他的花卉是一絕:如「春來了」、「金色的疑惑」、「我愛妳」、「菊說」、「生命之歌」、「四季短曲」皆是;以至於「春山如黛」、「故鄉留影」,莫不別具一格。
某甲碰上這些逸品,恐怕又得歪着腦袋蹲老半天了。畫這個玩藝兒,哪能光用肉眼看,心眼也得用上才行。箇中那點似有若無的矇矓意境,實在惟有能讀透者自知,哪足為外人道。文濤老師除了工書善畫,詩詞亦一絕,詩情詞意都盡寓於書畫中。他把畫作編印成書,題為《小道》。識者自知:「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能成一格一派,就斷非小道了。
他有《減字木蘭花》云:「平平仄仄,搜斷枯腸何所得,仄仄平平,偶得數言忘了形。」作者既如此,讀者豈不然?也許我應當跟隨某甲學習讀畫,先從《小道》學起,亦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