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湯告魯斯 - 陶傑

武俠湯告魯斯 - 陶傑

張藝謀的《英雄》,宣告武俠片在中國的死亡,但湯告魯斯的《最後武士》,卻宣示中國的武俠片在荷李活重生。
《最後武士》才是貨真價實的武俠片,而且不再是中國,而是世界型的武俠片。湯告魯斯和片中名叫勝元的日本武士,就是真正的大俠。湯告魯斯飾演的美國軍事教官,是一個神槍手,他奉命到日本去培訓政府軍,怎樣使用火槍,本來以為替日皇殲滅一個叛亂集團,後來,卻與敵方的首領惺惺相惜,在他的身上,學到了日本的劍道,武士的忠誠、信義、勇毅和一切的英雄氣概。
湯告魯斯演的這位美國教官的日本之旅,本來是為了教日本人怎樣現代化,但最後他卻拜倒在日本的傳統文明面前,心悅誠服地放下了西洋的火槍,拿起了東洋武士刀。能與西方的工業文明抗衡的東方哲學,電影講得很清楚:就是日本的武士精神。
如果迪士尼的卡通《花木蘭》中木蘭從軍的女權精神由荷李活重新包裝而演繹,那麼湯告魯斯的《最後武士》就是武俠片的「全球一體化」,而且武俠精神的源頭,是日本,而不是與日本相鄰的另一個古老的大國。

湯告魯斯演起武俠片,格外的沉重,他患上了水仙花型的自戀症,自戀得難以自拔。因為「靚佬湯」的家庭有很強的癌症基因遺傳,他的叔父姑嬸和兄弟多人,都一一先後死於癌症。也許是感到自己也來日無多,湯告魯斯急於在每一部電影中都要做大英雄,他演的不是劇本的角色,而是心中焦慮而困惑的自我。湯告魯斯的自我迷戀,演戲而「上身」,如果在演技方面減三分虛火,《最後武士》就更加完美。
甚麼是廿一世紀地球村後現代的武俠片?是《最後武士》是權威的代言作品。日本人把中國早已泯沒的遊俠精神發揚光大。禮失求諸野,俠失而求諸東洋,湯告魯斯拍《最後武士》,努力學日本話,修讀日本史、學日本的劍道,他的眼神愈來愈憂鬱,或許,像一個日本武士一樣,他看見了夕陽,他領悟了櫻花凋落的末日之美,雖然他還一時未能拋卻虛榮,他參透了人生苦短,正是這一份百感交集的懷抱。
同樣是荷李活男明星,尼古拉基治演戲而「無我」,湯告魯斯愈來愈「有我」,因為,就像英國詩人馬維的名句:我聽見時間那插翅的戰車追趕在身後的輪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