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大師的遺忘史 - 鍾偉民

寄生大師的遺忘史 - 鍾偉民

天寒地凍,學者朋友邀茶敘,豉椒排骨蒸陳村粉遲遲沒來,東拉西扯,竟扯到「歷史」這種不能保暖,但有些人想着,就心頭發熱的東西。
「這一時一地一人的所見,寫下來,都成為歷史。」學者朋友認為:即使是這樣的專欄,隨心而想,信筆而記,他日要是有人要研究「這一時」和「這一地」的歷史,我「這一個人」的見聞,都可能是珍貴的史料。
這就是豁達,就是識見。
學者朋友在大學裏做研究,發現不少碩士或者博士生寫的「香港新詩發展史」論文,完全「遺忘」了我這個人。
八十年代,光是評論我詩作的文章,就夠出一本厚厚的書,王良和博士也編輯了這麼一本書。為甚麼這些但求拿「歷史」來換虛銜和實利的「碩士論文」或者「博士論文」,卻通篇找不到我這個人的名字?
朋友覺得奇怪,覺得這樣的「學術論文」,根本不夠「學術」。

沒有我這個人,我能夠理解:很簡單,老師不喜歡啊,我羞辱過他們的老師啊,他們的老師,誰都知道,是一頭欺世盜名的窩囊廢啊,寫了我這個人的名字,讓我存在於「歷史」之中,他們就不能畢業;又或者,這個學生,根本已經不是學生,是詩壇泰斗了,我們做前輩的,都是絆腳石,寫「論文」,當然要搬開這塊厚實但礙眼的石頭。
年復一年,師生們,在炮製他們的「遺忘史」,他們刻意遺忘和遺漏所有比他們受歡迎的作者;然而,我們也發現一件事:這幫「教學相欺」的寄生蟲,搶先讓世人遺忘。
當「老師」成為「大師」,走出課堂,離開學院,他們的「演講會」,只有三兩個大會安排的捧場客,他們享受的掌聲,也是早就安排好的;他們不公平對待歷史,可笑地,卻得到歷史最公正的懲罰。
「大師」胯下的準博士和碩士們,不要把我寫進你們的「歷史」,我的名字是惡魔,會跳出來咬人,吸乾你們的血,再操死你們的老師;今天是赤口,照例要罵人,祝大師及其門生,痔瘡早日長到頭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