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派來的高齡「護法」，有一頭白髮，但也有一張又大又扁的嘴巴。他的嘴唇出奇地豔紅，牙肉寬厚，牙齒微黃，色彩對比相當鮮明。
紅唇襯着紅領帶，白髮與一件白襯衣遙相呼應，張嘴露出微黃的牙齒，他又伸出兩隻枯黃的指頭，先而在空氣中比劃，後復在桌面上輕輕敲打：難道要六百萬人都當行政長官才叫當家作主？說着說着，大概又想起了鴉片戰爭，益發動了氣：不管選張三還是李四，「中央」就是要管到底。
白髮紅唇，唇邊有一堆白沫，白衣紅領帶，細看下來，頗有點張叔平和王家衛的「美學元素」。不准這樣、不許那個，電視新聞攝下了觀眾席上的反應，有的議員暗自搖頭，有的年輕記者一面在筆錄，一面怒目而視。有幾個身份不明的中年人，索性閉目養神︱︱這種場面，當一中國人到了中年，都已見慣了，反倒不慍不怒，無晦無明，就像一隻老貓，在一個冬夜，面對着三兩隻老鼠，也懶得再去追逐了，只挨着火爐，閉上眼睛，有如高僧入定，且暖和暖和。
令人狐疑的是，這位年高八十的「法律專家」是吃了何等樣的補品，像天山童姥一樣，酷首如雪，同時一張嘴又紅火得那麼梅艷芳？
老人家的講話，在一些人心目中，雖然又掀起一陣令人不快的「白色恐怖」，但「中國地大物博，多奇花異草，中國藥品冬蟲草，燉雞最好」，印證着七十年代香港電視上中國成藥的硬銷廣告的老人，一旦手握權力，口服補品，一張臉孔往往會呈現出兩片厚唇的「赤的疑惑」︱︱到了這把年紀，列根已經開始得了老人癡呆症了︱︱令人覺得對於老人保健，在世界上，中國確實是名列前茅的文明古國。中國前主席江澤民說：中國共產黨是先進文化的代表，看看這位「護法」老人的奇特形象，江主席的論斷，再也無人懷疑。
老人家接着一天還要應付九家傳媒的專訪。西方記者論中國的老人政治，說他們都是Immortals。到了二○四六年，他還會再來，向香港人的曾孫一輩輕敲桌子，說同一番話：「根據我當年草擬基本法時的原意，普選特首至少是到公元三○四六年，才可以再商談。」
那時候，在觀眾席上，會有一個大學生輕聲告訴他鄰座的女朋友：「你看，他的嘴唇比你還要紅，紅得很誘惑。」
她擰了他一把，低聲說：「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