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外空間曠地一大片,都種滿四時花木,有園丁專責照顧。只見他不時施肥、澆水、除草,拿着把大剪刀這裏修一下,那裏剪一下。
花木得他悉心看護,都欣欣向榮,長得好看,只嫌太整齊,太四平八穩,不如在野外隨生隨長那麼自然,那麼親切。你看同是一朵向日葵,種在花盆裏,可遠不如長在野外路旁清雅,哪怕是梵高筆下的向日葵。
難怪多人不喜歡蘇州的庭園。甚麼留園、拙政園、獅子林、滄浪亭,都是一片又一片假山假水,都全非天然景色。園子設計得更考究精緻亦徒然,不過等同人工美女而已,哪及西湖黃山那種天然勝景。花木也是同一道理,插在花瓶的梅花,放在屋裏,又怎會有疏影橫斜水清淺的韻味?
龔自珍的《病梅館記》,把這道理說得明白不過。梅只因有人說以曲為美,直則無姿;以欹為美,正則無景;以疏為美,密則無態,於是花販為了投人所好,就「斫其正,養其旁條;刪其密,夭其稚枝;鋤其直,遏其生氣,以求重價,而江、浙之梅皆病」。
花猶如此,人何以堪?我看眼下的教育制度,亦好比前人種梅一樣,哪是自然培育,倒是扼殺人材。成材的,怪不得十居其九是病梅,都經不起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