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是一個服務業的城市,香港的「服務」到底好不好?有時很難定論。
酒家的女侍應過來為客人埋了單,客人還沒有離座,女侍應馬上就收拾桌上的碗盤。為了省卻人力,她會以桌中央的那一大碗吃剩半碗「湯底」的八寶海鮮麫為「廢料收集中心」,先把幾杯喝剩的普洱茶倒進去,讓客人目睹那半碗大湯如何變為深褐色。然後她會把客人沒有動過的前菜花生、泡菜,和幾小碟芥辣和醬油,連醬帶碟,乒乒乓乓地往大湯碗堆填。
然後女侍應會把一團團用過的紙巾塞進剛用完的碗裏,連同牙簽,或者煙灰盅裏的紙屑煙蒂,一古腦倒進幾隻碗,再把碗堆在大湯碗之上,堆搭成一座小山,再把小山搬在一隻大托盤,連同筷子一起端走。
顧客會暗自憐憫下一位使用這些碗碟的顧客,因為一位朋友在一家較為草根的廉價酒家裏,看見侍應堆搭了這樣的一個碗碟山之後,喉嚨濃咳了一聲,一轉身就往堆滿碗碟的那半盆變了質的大湯裏吐了一口痰。
這時,在口瞪目呆之際,必須對人生抱樂觀的態度,對廚房洗碗阿嬸的專業能力充滿信心,因為你自己剛坐下時,侍應奉上的碗碟都明亮如新,你也沒有想到過,這批碗碟,也曾在上一位顧客埋單之後,醬汁、雞骨、蝦殼、紙巾、牙簽,有如董建華的施政報告——中藥港、高科技港、環保港、八萬五,曾經盛載過一個泡沫盛世的殘剩的菜羹。
在公眾場合的男廁,例如大會堂,由於當局注重衞生,嚴防沙士,幾乎每兩小時就僱用一個阿嬸進去拖一次地。男人想進洗手間,十九會看見廁門廣開着,豎着一塊牌子,寫着「清潔進行中」。
有時,站在小便池前面,會有一個清潔阿嬸匆匆敲一下門,馬上推開,提着一隻地拖,冒失失闖進來,然後大聲說:「對唔住」,再退出去。看見一個男人雙手搭上胯前的那個曖昧的側影,身為新移民的她已經不會再臉紅,因為她不再是雙十年華的少女,家中還有個兒子在讀港大,她要努力為他賺學費。近年有的女工,已經學會在廁所裏的男客共存,你小便,她拖地,Noharm。
有一次,一個男人走進了廁格,關上門,做着一件比小便更高一個層次的生理工作。一個清潔阿嬸走了進來,匆匆拖了把地,推廁格的門,發覺推不開,她在外面喊:「有冇人呀?」
裏面一陣尷尬的靜默。阿嬸再敲門:「有冇人呀?」
廁格傳來一陣沖廁聲,一個自由行式的普通話的男聲隔門大罵:「我操你媽!門開不了,你說有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