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摩梭女兒國的婦女來到香港,穿着民族服裝,說受不了香港的纖體商業和漢堡包、擠擁和冷漠。她們說,「漢人」的子女,長大後脫離家庭,不像摩梭人,老人和小孩同住,倫理比較和諧。
三個摩梭女人來香港看了一會香港人,就回去了,她們沒想過要像珠三角許多「港人子女」一樣,拚命申請一張單程證留下來。她們也沒想到要學福建人,擠在貨櫃船的底艙偷渡去三藩市。她們視雲南四川交界的女兒國為永遠的家園。
但是,不久以前,漢人與摩梭人一樣,也講究「三代同堂」,相信「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為甚麼今天的漢人,住的地方面積越來越小,也不與父母同住,家裏雖然有煤氣和電飯煲,但在三個摩梭女人的眼中,香港人冷漠而緊張,一張臉繃得像馬臉一樣長,沒有一點笑容?
今天的香港漢人,覺得摩梭族「落後」,但三個摩梭女人,也認為漢人背叛了東方的農業文明而異化。高樓大廈、微波爐、傳真機和汽車,以香港為代表的現代漢人,把西方的一套硬件都抄襲過來,但他們抄襲不了快樂。
香港的漢人如果自視為文明,視三個摩梭女人原始而落後,也無意中承襲了西方人類學的觀點:以自我為中心,視其他邊緣少數民族為異類;中國的漢人,也不能怪歐美以西方為中心觀點,視中國文化為落後。
中國自以為從西方的唾沫撿來的高樓大廈和電腦微波爐為「現代化」,終有一天,會令雲南的女兒國,讓她們一樣的穿上羅湖城的仿意大利名牌、跳纖體舞。漢人自己漸漸西化,如果也要少數民族像他們一樣「偽漢化」,還以為這是「提高少數民族生活素質」,將是人類文化的不幸。
正如西藏不需要高速公路、不需要電視機、也不需要麥當勞。西藏的農奴制度就像摩梭女兒國一樣,是藏人自己的生活方式。西藏不必漢人來「解放」,正如伊斯蘭國家,即使如伊拉克侯賽因的暴政,伊朗原教旨主義的殘酷統治,婦女受壓迫、異見者被囚禁,也像中國的民族主義分子叫喊的那樣,不需要美國來「解放」。
三個摩梭女人的微笑很純真,閃動着崑崙山腳奔流而來的清水,但願她們帶着沒有污染的快樂回鄉,告訴鄉人:外面的世界沒有這裏好,香港的漢人有了麥當勞和西鐵,但我們還是喜愛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