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卡拉馬佐夫兄弟》,故事現在差不多全忘了。這麼又厚又沉的巨著,當柴燒能烤出三隻燒鵝來。
有段情節我倒還記得,是說一個小男生在亡友的墓前撒麵包碎片,去招引鳥兒來吃,因為亡友愛聽鳥兒唱歌。也許只有杜夫托耶夫斯基才寫得出這麼動人的友情。
想起我的中學校長白蘭登修士。四年前眼見他的墳墓卻是光溜溜,僅放着個咖啡伴侶的褐色瓶子,看來是充作花瓶,裏面空空的連一瓣花兒都沒有。他枉有滿門桃李,看過《卡拉馬佐夫兄弟》的學生似無一人。
我說現代人生前寂寞,身後更寂寞。墓前能有幾隻蝴蝶飛過,能聽見蟋蟀叫幾聲,就是僥天之倖。倒有個法國美食家居然給自己寫了這樣的墓誌銘:「想我時,請灑下幾滴美酒;上墳時,請供上乾煎鰨魚!」鰨魚就是sole,通稱鰨目魚。可見這個老饕就是死,也要做個饞鬼。
死得別出一格的,還有作曲家維克多馬塞。在遺囑裏說不得在他的墳墓上放半身像,只因:「來世讓我老盯着同一個方向,我可受不了。」
此君真是死不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