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就是這麼不公平,一個種田的,門前那塊地藏了田黃,他就不種莊稼了,日挖夜挖,田黃變金子,金子變房子,福州壽山村高山下的房子,就大得驚人。
「室雅何需大」,他們是室大,何需雅;擱幾隻玻璃櫃,擺幾十塊石頭,就有人攀山涉水登門來送鈔票。
於是,就囂張了,怠慢了,小指頭大的一粒硬田黃,索價五萬,「一分錢不能減,人家曾經開我四萬八,我都不賣!」石農,暴發了,態度冷硬得像花崗岩,跟田黃溫、潤、細、潔、膩、凝的「六德」,完全相違背。
北京拍賣壽山石,一塊一百五十克的銀裹金田黃,「估價」千萬;追捧,爭逐之風,乘勢直吹到產田石的小溪旁,「地上執到寶,問天問地攞不到。」攞不到,然而,你給那叼着煙、印着腳、鼻毛長過鬚的石農五萬或者五十萬,他高興,就會「賞賜」你一小塊,讓你拿去轉售發大財;然而,這三四十克的尋常「國寶」,入手就五萬,刻工算八千吧,轉賣,能索多少錢?
老實做買賣的,還得承擔失竊、賣不去、資金難周轉的風險,哪能像他這樣可以風涼水冷亂叫價。其實,大一點的田黃,早滾到拍賣場;石農竭澤而漁,魚,早盡了,就天價出讓堆在牆角灶邊的細石;這是暴發戶的「最後一擊」,往後,大概只能到市集去,用幾塊錢買回來假貨,就等羊牯臨門了。
有點沮喪,想起月前曾出售一枚核桃似的黃金黃田黃石,七十七克,賣四萬多澳門元,還是雕好了的;如今,山上不會有,就算有,沒送上十餘萬,肯定帶不到山下來。廉售,貴買,這石頭生意怎麼做?只盼客人把田黃拿回來寄售,價,我再提一倍,還是比石農賣的便宜。「真想用他的石頭砸死他!」我悻然離開長鼻毛石農的大屋,敗興而去。
《搜石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