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幾回坐車經過渣甸山白建時道,我都伸長脖子朝那棟大宅望一眼。多年前,林振強他們一家子就住在那裏,我也在那裏過了一夜。
這該是大一那年。還記得他們家的老傭人是個順德媽姐,叫阿瓊,腦勺後的辮子又長又粗,好像拽着天星小輪泊岸的大纜。瓊姐管林振強叫二官,林伯母笑道:「我們在背後都管她叫王太后。」我發覺王太后的廚房裝了電視。
那一年林振強還未去加州貝克萊唸書,和我都唸英文系。上課時,我們都讓那德州老婆子給悶出鳥來,只好寫寫英文打油詩消遣一下。倒想不到日後他還愛填詞,更畫出了一個洋葱頭來。那些日子他挺愛駕電單車,下課後搭他的順風車,就像坐上《天方夜譚》的飛毯一樣,實在又樂又怕。
他平生朋友不多,跟他聊天話題更少,就老愛聽多於愛說,三棒打不出個響屁來。又從不主動找朋友,人住鬧市卻像山中隱士,有時就恰似蝸牛,只窩在自己的蝸居天地。你不會巴巴的去了解一隻蝸牛,蝸牛也不要人巴巴的去了解牠,倒是自得其樂。
跟你不投緣,你在他眼中就變成「空櫈」,他在你眼中也變成「空櫈」。他就活在個閒人免進的世界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