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到紹興，是早春，天降微雨。這次到紹興，正好是立冬。前一天氣溫還是二十九度，走在街上渾身冒汗，只隔了一天，氣溫一降十幾度，風也颳出了涼意，中國節氣的巧妙，就在這突然而來的冷之中，顯了出來。
與上次不同的是，高速公路的兩旁，上一次青翠的田野，如今已轉成深黃。依然下着濛濛細雨，像紗幕一樣，層層分割了景色，遠近有致，總像走進了中國水墨畫裏。
煙雨江南，就是這麼軟膩，連飄空氣中的紹興酒香，也忽濃忽淡，人在微熏之中，只想找個僻靜的角落，有一角石檐遮頭，置一副黑漆木枱木櫈，來幾碟小核桃仁、麻酥糖，沏一壺清香的龍井，消遣一個下午。
這時候，你就特別嚮往像晉朝王羲之式的生活，閒來呼朋喚友，四十來人坐在修竹之中，小溪旁邊，流觴唱和，作得出詩的作詩，作不出詩的罰酒，喧鬧得來雅興十足，比之今日人們無事可作，只會找間煙味未散的房間，劈開喉嚨唱卡拉OK，那真是天淵之別的境界。
當然，你也應該到「咸亨酒店」去吃一頓飯。一進店門，走廊裏浮動着一陣陣醉人的酒香，古色古香的建築，茴香豆、梅乾菜扣肉、霉菜梗蒸臭豆腐，十五年陳的老酒，甘醇得連不喝酒的人也喝了一杯又一杯。然後走上街去，在老房子舊石橋間信步而走，細雨紛紜，腦子不大澄明，便知道乾隆皇帝為甚麼一次又一次下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