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德明
十月二十四日,宋美齡在紐約溘然去了,一時全球轟動。曾經譏她為「軍閥老婆」的台灣民進黨,要下半旗誌哀;一直以「宋家皇朝」非議她的中國共產黨,派大使前去弔唁。宋美齡在天上看見,不知道有甚麼感想。
今天,論者幾乎一致認為,「宋美齡小時即在美國貴族女校衞斯理學院讀書,英語流利,生活西化,唯一還有中國人特色的,是那張美麗面孔」。我看宋美齡面孔,卻始終覺得無非中上之姿;論人格,則她分明是個典型中國婦女。有兩件事可為佐證。
一九三六年張學良兵變,宋美齡趕赴西安營救丈夫,事前把手槍交給隨行的澳洲顧問端納,再三叮囑:「假如叛軍無禮,請即殺我。」這簡直是《列女傳》的故事。
《列女傳》卷八載:漢元帝有一次看鬥獸,不料巨熊跑了出來,要走上宮殿,元帝身旁妃嬪花容失色,紛紛逃去,馮昭儀卻走到元帝跟前,冒險「當熊而立」,幸而衞士及時把熊搏殺。古人稱讚馮昭儀拚死保護國君:「昭儀勇而慕義。」這大勇大義,就見於宋美齡給端納的手槍。
一九八八年蔣經國去世,安排了李登輝繼承權位。當時宋美齡認為這不妥當,力阻李登輝出任國民黨代主席,只是未能成功。宋美齡和她的乾兒子蔣經國,哪個有知人之明,現在已是彰彰明甚。國民黨以至中華民國經李登輝十年整治,今天名存實亡了。
宋美齡的識見,又使人想起《列女傳》的故事。戰國時,趙王以名將趙奢的兒子趙括為將,率兵抗秦。趙括母親反對,說趙括和他父親不同,不是將才。但趙王不聽,結果趙括統軍才一個月,就兵敗身死,四十萬趙兵同葬長平,趙國從此一蹶不振。古人稱讚「括母為仁智」,這大仁大智在宋美齡身上也看到了。說宋美齡不是我國典型女性,不知道誰人才是。
但這個典型中國人晚年卻不能在中國安度。在大陸,她會被當做統戰工具;在台灣,她會受李登輝、陳水扁等屈辱。所以她流落美國,寧願過異鄉人的生活。有人看她表面風光,說「宋美齡骨子裏是美國人」;讀歷史的人,則會看到孔子一句話:「道不行,乘桴浮於海。」
宋美齡生前不受中共招攬,死後不受中共弔唁,對丈夫是盡了大節,對國家是盡了大忠。主張她還鄉下葬的人不會明白:現在還不是蔣介石夫人宋美齡白骨還鄉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