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夫人 - 陶傑

第一夫人 - 陶傑

蔣宋美齡逝世,最公正的評論,當然不可能是慣於竄改隱瞞歷史的華文傳媒,而是紐約時報的名人訃聞。
紐約時報把蔣宋美齡還原為一個女人:「即使在戰爭最艱辛的時候,蔣夫人經常離開丈夫到紐約獨居幾個月」;「蔣介石幾乎完全不懂英語,但他的妻子教他用英文叫她做『打令』,她也做他的翻譯,而且在翻譯時經常加插她的觀點」;「蔣夫人最後的年月,住在紐約,由一批黑衣保鑣守衞。她每次進出公寓,都由他們在樓下大堂開路」。
英文報紙為政治家寫訃聞,平實而有趣味,尊重歷史,沒有那樣多令人厭煩的泡沫和包袱。
蔣宋美齡是一個風雲人物,比起電影明星出身的江青,也無疑是一個傑出的女性,但離偉大二字尚遠。

因為在中國政界,包括今天的小特區,中國女人還沒有一個國際現代社會的「第一夫人」的觀念,她們的丈夫一旦發跡而掌權,她們很難調適心理的定位,不是畏怯地躲在老公的身影後面,就是硬要站出來搶風頭,指指點點,把高官和民眾,當做她一人聘用、月薪三千四百元港幣的菲傭。
百年中國,沒有幾個及格的第一夫人,因為中國的女權和民主思想尚未成熟,中國的第一夫人,不能肯定自己應該做慈禧太后,還是應該做珍妃,或者兩者都有,或者有時做慈禧,有時做珍妃——例如,特區的第一夫人,處境就比較矛盾,當她跟隨丈夫到北京時,她是中國宮廷的小媳婦,但在飛機的空姐面前,她可以是黃曼梨,為了爭奪一張座位,問空姐「你知唔知我係邊個」。
老布殊的夫人芭芭拉,退休後出版了回憶錄,記述了一點感受。那是一九九四年九月的一個清晨,老布殊已經下台,芭芭拉在家中看見電視新聞:「突然我發現。螢幕上每一個人,我都認識,除了阿拉法。那是老喬治布殊給我的生活,何等奇妙,我實在太幸運、太幸運了。」
芭芭拉退休了,曾為第一夫人的意義,就是在電視上看見各國領袖的時候,知道自己與他們都相識一場,除此之外,她與一名普通的平民電視觀眾一樣。她不會不甘心,也不會緬懷前呼後擁的日子,她只會感恩,她說:Lucky,lucky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