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是「碑林論藝」。我到西安最想看的就是碑林了,乘金庸先生和各位學者還沒有抵達之前,我早兩個鐘頭來到這裏仔細觀賞。
馮康侯老師教我的第一課,從臨摹王羲之的「集字聖教序」開始。這塊原碑中熟悉的字體,一個個呈現在我眼前,是多麼親切!看着字,想起仙遊的馮老師,不禁下淚。
「書法先講實用。」老師說:「聖教序上的行書變化多端。你臨多幾遍,自然能夠脫胎換骨。」
從小養成的醜惡字型,脫胎換骨那種武俠小說中才出現的四個字,說甚麼我也不肯相信,但長期的臨摹下,才知道老師沒教錯,要是我現在的字還見得人,全靠此碑之賜。
在大陸還沒開放時,我一直想親自看看,苦無機會。聽到張艾嘉的叔叔張北海能去西安,請他用雙手摸摸,拍一張相,再給我摸摸也好。當今藏在玻璃櫃中,接觸不到,但總算了了多年來的心願。
碑林後頭,有兩個年輕人在墨拓黃山谷的字,手法純熟,不到十分鐘便拓下一幅。賣的價錢不算低,但用墨奇劣,有陣臭味,好好的碑帖,登時打了一個折扣。
「你們那麼拚命拓,碑文遲早給你們拓平。」我說。
那兩個小伙子回答:「宋朝人寫的字,清朝人刻的碑,歷史不長久,壞了也不要緊。」
是的,在西安,幾百年事,並不算久。
論壇開始,幾十位來自各地的學者和作家,包括賈平凹,討論金庸先生作品,查先生本人說:「讚美的話可以免了,請大家儘管批評。」
可惜的還是讚美居多,有些人還準備了草稿,照着唸。前幾年在台北舉行的那場論壇,各人先把發言寫成文字,讓大家閱讀,談論中就能節省了不少時間,這種方式,大陸今後可以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