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生活報告 - 陶傑

性生活報告 - 陶傑

大學的新生,據說要填報一份性生活調查。
問題是,應該怎樣填呢?「性生活」的涵義,像「鼓吹台獨」一樣,出席一場會議,也罪名成立,範圍很廣。據克林頓性醜聞出事接受聆訊時的標準,聯邦法官認為,構成性關係,不一定限於性交,憑一根雪茄,加一張嘴巴,也能構成一段所謂性關係(SexualRelationship)。
進大學之前,如果遠從十二歲那年曾經偷窺姐姐在屋邨家居的小浴室沐浴,十三歲學會了自慰,十四歲,趁母親回鄉,偷了她的胸罩對着鏡子自己穿上,這一切,都算一個少年人性意識含苞待放的覺醒。
但一個女生,從小玉潔冰清地在聖保祿女校長大,進大學時,又應該怎樣填報呢?當她看見四周的女同學,把性生活的一張紙一面填得密密麻麻,一面在吃吃地笑着的時候,她會由衷地自卑,感到很不快樂。她會覺得自己的成績雖然達到大學取錄的要求,但在人生的另一方面,她還沒有Fullymatriculated,她沒有真正地中學畢業。
外國的中學,畢業禮之後通常會有一個畢業舞會,叫做GraduationBall。在這放縱的一夜,平時端莊內向的女生,可以穿性感的吊帶裙子赴會,接受暗戀她兩年的一個男生的表白求愛。這一夜可以與男生含淚擁吻,可以宿醉不歸,第二天清晨,讓一雙新買的高跟鞋歪斜地擱在客廳的一張墊褥之前,旁邊有亂放着的一堆內衣。
畢業舞會是進大學前的一次小小的熱身,校長、父母,對這一夜發生的事情都裝作看不見,因為你已經考過了高級程度的歷史、拉丁文和英國文學三張卷,而且預期的成績是三個A。你的父母和老師都相信,你已經了解羅馬文明中理性和情慾的平衡,也讀懂了《仲夏夜之夢》裏男歡女愛的主題,你已經站在一個豐盛人生的成人世界的門檻,就讓你放肆地先窺探一眼吧,以你的教育修養,這一夜,且准你小小地壞一壞。
因此在一個健全的社會,進大學是不必填報甚麼性生活調查問卷的。看看特區今天許多校長的那副呆頭鵝的賣相,他們自己大半生的性生活,想必與他們的公開講話一樣的蒼白。他們有資格「調查」你嗎?因此,在填報的時候,不妨像一個笑話一樣:一個中國遊客進紐約,在機場填入境表,在寫上姓名年齡之後,他在Sex那一欄,他填上:Threetimesawee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