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笑容的臉 - 鍾偉民

沒有笑容的臉 - 鍾偉民

大概二十年前,《國家地理雜誌》記者史勿夫在阿富汗一幢破舊的學校拍女學生,學校,其實是收容所,最後讓他拍照的那個女孩,眸子是綠色的,她的家園讓蘇聯戰機轟炸,父母雙亡,她在積雪山區跋涉了兩個星期,來到這家「學校」。
那天,烈日當空,史勿夫為了拍攝她的憤恨和哀傷,帶她到陰暗的墨綠色門帘前,門帘把她血紅的圍巾烘托得更驚心,更刺目;那幀照片,沒多久就感動了全世界;那年,綠眼阿富汗女孩才十二三歲,但一臉滄桑。
已經是舊聞了,昨夜,才看記錄了整件事的影碟《尋找阿富汗少女》;因為這幀照片激發了不少人去當義工,因為幾乎每天都有人詢問「女孩」的下落,十七年後,史勿夫開始了他尋找綠眼睛的旅程;千迴百轉,以為找到了,找到的,卻不是伊人;然後,還是那樣的情節,踏破鐵鞋,終於在阿富汗,在那危機重重的窮鄉,他找到她。
「女孩」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但臉上,沒有笑容,彷彿根本就從來沒有笑過;這張臉,是最會說故事的一張臉,是屬於那個國家,那個時代的。史勿夫追尋他的綠眼睛女人,我們呢?是不是總有一雙黑眼睛或者灰眼睛在心中縈迴?總有一個揮不去,也放不下的故事,似斷還續,就欠一個「結局」要去補拍?動人的,永遠是懷念和追尋,我們心裏都藏着一張照片,像這個攝影師一樣,在塵世裏,按着圖樣和一點點妄想或者希望,四出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