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七八歲,澳門的路環島還沒有電視機,但每年大賽車,都有即場直播,是收音機的「即場直播」,播音員說到澳門的賽車手潘炳烈就分外肉緊,我們聽的,也肉緊。然後,總是這樣:「哎唷!哎唷!壞車啊!怎麼今年又壞車啦!」總是領頭的時候,車,有毛病;但潘炳烈,還是澳門人的賽車英雄。車賽完了,我就到海濱小同學家買照片,同學的爸是拍照的,每年賽車,都拍了車照賣給島上人;潘炳烈那不爭氣的車,曬成黑白照,還是最暢銷。
這夜,朋友飯敘,有人說:「Albert就來。」不知道誰是Albert,不是Albert區,區瑞強就好。來了個老人,一頭銀髮,健碩得全不像老人;原來,就是我三十年前的偶像。
我經常在文章裏拿夏蕙姨開玩笑,她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不會生氣;人生,是有因果的,因為很多奇怪的原因,我總在飯局上遇上這位阿姨;這夜,夏蕙姨和賽車手,還來到我的石頭店,解開了一個三十年不解之謎。「他賽車,我在場,他都贏!有一年,我生了小孩沒幾天,還是從醫院逃出去看他;我在,他都拿獎盃;他壞車,輸了,我人總不在,看不見。」夏蕙姨還補了句:「我是他的好運氣。」
那年頭,我怎麼會知道賽車英雄的成敗,繫於黃夏蕙!怎麼會知道他橫衝直撞的時候,惦着的,也是黃夏蕙!店裏有一隻翠綠的琉璃戒指,夏蕙姨喜歡。「喜歡就拿去。」我說。不旋踵,她轉送給我們的賽車英雄,「這是我們的定情信物。」她笑瞇瞇。門外,雨瀟瀟淅淅,打在那株大蒲葵的綠葉上,潘炳烈就打着傘,一個人站在蒲葵的暗影裏,他沒說話,望着戴在食指上的戒指,也是笑。「傳媒」總把人物塑揑得滑稽而悲涼,這美麗的一面,總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