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理雅的新聞秘書金寶,有SpinDoctor之稱,專責控制新聞風向,像棒球的投手開局,把球旋着扔投出去。
金寶雖然是新聞秘書,權傾唐寧街,卻是影子首相。有一次,電視記者正在他的辦公室裏採訪他,貝理雅闖了進來,看見滿室的燈光和攝影師,一臉的恐懼和驚詫。刻薄的記者事後憶述:首相那一刻的神情,「像一個在學校受欺負的學生,奔回宿舍要女舍監擁抱,而又被人發現了」(Helookedlikeabulliedschoolboywhohadbeencaughtrunningtomatronforahug)。
這時金寶正在站着,雙臂交放胸前,讓攝影師對焦,微笑盯着冒失闖進來的貝理雅。如果這時候剛好有一個火星人降落在這裏,憑兩人四目交投的眼神,他會認定,那個交叉雙臂、笑對攝影機氣派萬千的人,才是真正的領袖。
金寶時時在記者面前誇讚貝理雅:「他的能力很高,政治技巧超卓」,語氣也像一個班主任給小學生的操行評分。
一個首相向一個寫色情小說出身的高級公務員千般屈從,換了另一個社會,這叫做「功高震主」,一早有數不清的挑撥的冷箭——例如堂堂政務司司長,權位相當於總理,他私下會見兩個激議時事的「名嘴」吃飯,也被親中人士指為與反政府分子「過從甚密」,當成小報告打上北京。中央集權意識遺傳的社會,太需要馴服的奴才,新聞秘書,不過是通傳聖旨的一名宦官,一聲「接旨」,板着一張沒有表情的臉宣讀手上的聖諭,下跪的臣子聽完了,不可加一句話,把諭旨捲起來,回身上馬就走。
金寶最終也要辭職,但不是因為「功高震主」,變成了年羹堯,被雍正皇帝殺掉,而是因為英國的新聞自由和議會民主監督嚴厲,聰明反被聰明誤。金寶想主導棒球賽,他以為用力開投的是旋球,卻原來是一枚回力鏢。
文化的土壤不同,新聞秘書金寶的風采固然令文明世界傾倒,照本宣旨的太監的表情,其實也相當可觀。各有各的戲劇性,只不過當其中的一制要「與國際接軌」的時候,要看清楚「國際」發球,Spin過來的方向,自己沒得選擇,一定要朝人家開球的方向「接波」,是會跌一個嘴啃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