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小說的人，最怕讀者追問：「這個故事，是不是真的？」或者：「你寫這個故事，當事人會不會很反感？」是不是真的，對你重要？當事人反不反感，對你重要？小說，是藝術，怎麼不來討論這個故事寫得好不好？藝術水平高不高？故事的結構和故事的內容，是不是配合？問作者情節真假，是離題；真實，是新聞從業員該關心的事；小說作者關心的，是情節，情節的「真實」，從不等於新聞的真實。
當事人反感，如果那是美少女，她來找我，我會安慰她，開解她，用一輩子的歉疚和苦難補償她；不是當事人，何必操心？
讀報，知道羅馬尼亞有個女人，叫埃拉，她聲調獨特而迷人，天生是當「色情電話員」的材料，幾年下來，談談說說，就迷倒不少靠幻想苟活的男人。某天，埃拉到巿場購物，一個「熟客」認出她的聲音，他萬念俱灰，覺得眼前人，眼前這活生生，但不完美的真實，離他幻想中的「真實」好遠，他痛毆她，認為她欺騙他。
「我不會讓人嚇怕，我會繼續用聲線取悅男人。」埃拉說。有人用「聲線」取悅人，有人用「顏色」取悅人，也有人用「氣味」取悅人；這不同的範疇，都有不同的「真實」；很無奈，我仍舊會用文字「取悅」或者「氣死」男人和女人。
「你拍的《真實謊言》，是『真實』，還是『謊言』？」你看完電影，會這樣問殺人不眨眼的大隻男明星？大地產商曾罵傳媒做新聞：「一分真，九分假！」這其實是創作的原則，那一分真，是一分真心，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