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九公園的月色 - 鍾偉民

盧九公園的月色 - 鍾偉民

第一次在澳門過中秋節,應該說,第一次像澳門人一樣過中秋節。
有過很愉快和很不愉快的記憶,對這種寓意「團圓」的節日,總有點避忌;這一回,心境真的平靜了。
飯後,路過人稱「盧九」的盧廉若公園,眾荷喧嘩的炎夏,到園裏去拍過照,萬綠叢中千點紅,是澳門賞荷的好地方;本來是豪富的宅第,本來就沒有一般「公園」的粗陋,忽然影影綽綽都是人,奇花異木叢裏,曲院長橋畔,都掛了綵,點了燈,池塘還浮着紙糊的水禽,黑水裏是明晃晃的白鳥;燈樓水榭上,還演了一場大戲,生旦淨丑穿了古裝在皓月下嘈嘈切切唱得不成腔調,大家繞着池塘隔水看,說多鬼魅有多鬼魅。

同行是兩個香港來的作家朋友,都驚歎澳門蘊蓄的「文學性」。「有文學性,有文學場景,未必就有文學。」我這麼說,會開罪好多人;我從來不怕開罪人。回澳門一年,我跟澳門的「文學大師」,尤其那一小撮「當時得令」的「文學大師」,可以說,互不存在。
「文學大師」,都有大志,大概都不認同自己的環境,不認同那小眉小眼的精緻;到底是「大師」嘛,大家互相肯定,認同當「大師」的樂趣和過癮就夠了;忽然談到這種人和這種事,實在煞風景。
因為愛這一片園林,愛林及烏,想過在這裏做一點貢獻,給「大師」們補補課,大家為寫作盡點心;這心,早就死了。「還是澳門的『文學場景』可愛。」我這麼說,作家朋友都點頭。這夜月色好,「大師」們一定群集吟詩,不像我們老百姓,平平淡淡,就對着一片殘荷興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