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情:風眼

小事情:風眼

天氣不穩定,明怡的一顆心也顛簸着。阿俊一直沒有來電。明怡最後一次跟阿俊通電話,是昨天下午的事情。阿俊告訴明怡,明天上午就要到廣州去……明怡心裏不痛快,阿俊是知道的,只是他並沒有理會,明怡口裏也沒說,二人匆匆掛線。今天一早──大概就在火車開行之後沒多久──風球就掛起來了。明怡心中有數,阿俊今天是回不來了,只是,跟他同行的,還有他組裏的素素……
──顛簸到了盡頭,就一直往下沉。
明怡甚麼都看見,清清楚楚。明怡閉上眼就看見阿俊和素素如何在酒店大堂登記入住。二人的表情有些生分,阿俊甚至皺着眉,很不樂意似地,勉強接受房間的安排。房間裏不錯有兩張單人床,到了夜半,黑漆漆,白被單下就糾結着兩個人的身影……
明怡見過素素,長髮鳳眼身形瘦削,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大。不過,素素跟明怡不一樣,於阿俊來說,就是新奇新鮮。

風雨飄搖 形單隻影
明怡擠在超市收銀處的人龍中,身後一個娟秀女子,怯生生問她手上的罐頭來自哪個貨架,明怡指點她往通道盡頭去找,女子笑意盈盈謝過了就離開了人龍。沒多久,身後有吵架的聲音,明怡回頭看,依然是娟秀女子,一個人,對着空氣換了另一副表情腔調,兇霸霸咄咄逼人,你說你不要來接我?你有沒有搞錯?我叫你現在就下樓,你聽清楚,你要來接我……。不知道為甚麼,明怡就是知道,電話那頭是個男的。
明怡別過臉去,心裏不痛快,也說不清楚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娟秀女子。
明怡提着兩大袋從超市買回來的食物,站在街角發了一陣子獃,風急雨亂,打不打傘也沒有所謂,衣服終於濕了一大片。明怡最後攔下了一部計程車。車子開行以後,明怡才發現,兩大袋食物,都留在街角上。明怡怔怔地就似一顆心也遺落在風中。
明怡在車上致電給阿萬,我可以來你家嗎?阿萬躊躇了一下,我回頭打給你……。計程車就那樣在阿萬家樓下繞圈子,明怡終於接到阿萬的電話,付款下車。

心情絮亂 忐忑不安
阿萬家有些凌亂,明怡站在玄關的位置,好一會都不知道應該把自己安置在哪裏。明怡喝了四分一支威士忌後,人漸漸鬆弛下來。
明怡絮絮地說着當天與阿俊的經過。那是明怡第一次到澳門出勤,出發之前一天已經知道要刮颱風了,只是阿俊也沒有取消行程。後來二人就去了酒店。明怡當時並不覺得會發生甚麼事情,一個房間,兩張單人床,而且阿俊一直在說他跟女朋友的事情……。睡前躺在床聊天,明怡早除下了隱形眼鏡,看不大清楚阿俊的表情,阿俊忽然翻身下床,不過甚麼都沒做,只是蹲在明怡的床頭,怔怔地看着明怡的臉,窗外大風吹,二人靠得那麼近,良久,明怡終於吻了阿俊……。
阿萬靠過來。明怡一直把手提電話放在身邊,只是,手提電話沒有響過。明怡想,如果阿俊致電到她家,發現她不在家裏,在這樣的日子裏,阿俊就會明白有些事情發生了,明怡知道阿俊,他會很火,會立刻找她,跟她吵……。阿萬輕輕取過明怡的手提電話,把它關掉。阿萬在明怡耳邊說,要不要除下你的隱形眼鏡……?

七分酒醉 三分清醒
明怡有醉意,心裏益發難過,呢喃着說,我不是這樣的人,真的,我不是……。阿萬像哄孩子,你不是這樣的人?怎麼你又忽然成了這樣的人呢?明怡想起超市裏的娟秀女子,哭着說,我變了我自己也不喜歡的人……。阿萬喃喃自語,那就是說事情有點不對勁了。明怡有沒有聽進去,阿萬並不知道,他看着明怡,也說不清是惆悵還是失落,莫名就煩躁起來,最後電召了一部計程車,就對明怡說,你還是走吧。
明怡又一個人在計程車上。車窗外強風颯颯地吹,明怡的臉容漸漸平靜下來。車廂裏忽然迴蕩着《落錯車》的旋律,半響,明怡才察覺電話響起來了。來電的是阿俊,說,我一個人在房裏,好悶……。明怡看着街頭大樹的枝椏亂顫,答道,是嗎?那就早些上床吧……,我?我在家裏……。司機此時忽然揚聲問,就在這裏下車嗎?明怡回應了司機,又繼續答阿俊,是的,我在家裏……,沒人,就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