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愛」的大白燦 - 鍾偉民

「可愛」的大白燦 - 鍾偉民

「大白燦,大白燦啊!大白燦很可愛呢!」客人到我店裏,進門見了貓照片,總有這樣的反應;然後,禮貌地,明知而故問瞪着門前頂心杉的我:「這是不是大白燦?」我點點頭,再有禮貌的,一般會附帶一問:「你是不是鍾先生?」更有禮貌,小時候,大概當過童子軍的,還會送上一句:「你沒我想像的老,我以為你是一個阿伯。」
「過幾年,我沒死,就是一個阿伯。」遇上識禮的,我都笑瞇瞇相迎。客人「識禮」,當然也「知書」,這時候,他們就會問:「有沒有大白燦的書?」大白燦的書?大白燦甚麼時候會寫書了?「賣光了,正在趕印。」這麼回答,客人就顯得沮喪,甚或悻悻然離開。終於,我明白一件事:如果我要自己的書多賣,我就應該改姓大,筆名白燦。以後遇人問,就把新舊拙作推到來客面前:「瞧,這都是大白燦寫的書。」
我「創作」了一隻貓,然後,我失去了自己。我應該快樂,還是應該悲哀?
大家覺得大白燦可愛,我總覺得,是因為不必面對他的可惡,就像我們覺得人家的孩子可愛,可愛得忍不住要去捏他臉蛋,卻不曉得這個「可愛」的孩子在家裏,會咬人,會半夜裏蹲在他媽的和他爸的肚皮上嘔奶。
養一隻貓,耗費了我不少心力;也因為養了這隻貓,我知道養人,更難;那些把兒女養成社會棟樑的父母,是那樣的值得尊敬。真心的付出,未必都有回報,都需要回報;但養貓,是有回報的,不僅因為這隻貓會「寫」書,會換錢買魚養活他自己,還因為當大家都說他「可愛」的時候,我回家仔細去看他,看着看着,唉,到底受到太大的社會和輿論壓力,我漸漸的,也覺得他可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