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去北角春秧街買菜,把車停在路旁,前後左右人聲鼎沸,雞鴨和生豬肉的味道在空氣中飄蕩。
二十多年前,我入行做周刊,辦公室就在春秧街的一幢舊樓裏,殘舊的住宅大廈,電梯隔三差五會壞,治安也不太好,在我上班的第一個星期,周刊的老闆娘便在電梯裏被人劫去一條金鏈。
整條街總是邋遢遢布滿黑水,路旁一間間挨着的肉舖菜檔,總沒有乾爽的日子,以致走在這條街上,下腳要分外小心,但再小心,鞋頭也是黑的,褲腳總是斑斑點點。
那裏從前是上海人的地盤,後來成了福建人的天下。走在街上,耳朵裏聽到的盡是福建話,奇怪的腔調語音,別的地方人聽起來,就像外國話。
就在你以為給「外國人」包圍的時候,驀地裏一輛電車噹噹駛來,兩層高的身軀,在狹窄擁擠的街道出現,成了龐然大物,搖搖晃晃緩緩而行,好像一排人頭上多了一幢活動的房子。走在馬路上的人就向兩旁分開,有的慢條斯理,好像電車會等他,有的則擔心被電車撞死,忽地跳開,一蹴到了街旁,落地的時候踏起黑黑的泥水,濺到途人身上,濺到菜販的臉上,於是就相罵起來,罵的多是福建話,聽不懂的人,只覺得滿街人吵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