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心存希望可以創造出路。我從前在英國聽過以色列UniversityofHaifa的心理壓力研究中心主任說了這樣一番話：身陷重重負面情况的時候必須找出正面的因素集腋成裘，扭轉頹勢；一籌莫展的局面裏心存希望格外重要。他說美國文化裏有一條方程式無往不利：不要失控；失控等於失去了一切。「一旦客觀形勢已經沒得救了，順應形勢的那個忍字乃是上上之策。」
我相信勵志的故事不相信勵志的格言。擔任《讀者文摘》中文版總編輯的時候我常常為每一期裏的勵志故事又高興又難過，總覺得人世間那麼多不快樂的人讀了也會跟我一樣又高興又難過。高興交織着難過畢竟是找回一點快樂的過程。「今天，我真的是又高興又難過啊！」朋友聽說特區政府的保安局長跟財政司長辭職來電話這樣說。我們談起特區政府的頹勢和行政長官的失控；我們談起我們香港人身陷負面情況和順應形勢的那個忍字。「我堅决認為官越大要受的譴責應該越重！行政長官是難逃其咎的。」朋友說。
回到家裏已經是半夜兩點多鐘了，電話裏談的那些話還在我心上：我想起以色列大學那位主任，想起逆境裏讀勵志故事的感覺，想起官越大越難辭咎的說法，想起張大春看浙江電視台的《紹興師爺方敬齋》而想起的一則故事。故事說清代浙江省一個知縣頭頂上有一個巡撫和一個將軍。巡撫一向器重知縣，一向討厭將軍。一年元旦，京師內外文武百官上殿朝賀，秩序大亂，站在後面的官卑職小的遠班特別嘈雜，皇上當廷訓斥了幾句。將軍趁機具章參奏知縣朝賀失儀，當大不敬，又說巡撫應負失察之咎！
巡撫自知大難臨頭，一頂烏紗隨時不見，趕緊差人去請教縣裏那位刀筆老辣的著名師爺。師爺聽了說：「這案子不難辦，八個字篤定扭轉乾坤。要我這八個字，撫台大人可要破費三千兩銀子！」巡撫為了自己為了知縣，只得一手交錢一手拿來那八個字：「參列前班，不遑後顧」！那是說：本巡撫朝賀之時站在前列，沒有心思看管照顧那些站在後面的後班動靜。皇帝聽了立刻想到將軍居然看見屁股後頭的失儀之事，可見將軍自己失儀在先了！於是，將軍給裁撤了，那位巡撫和知縣安然無事。
行政長官領導下的特區政府施政六年換來了一片民怨一片訴求的頹勢，問責官員和行會成員接二連三辭職即使算不得是管治危機的端倪，問責制度和整個公務員隊伍今後面臨的挑戰卻肯定是行政長官不能不正視的課題。我看完昨天下午行政長官的記者會直播，清楚看出他絲毫沒有調整他的角色的意願。此外，他既然有足夠的膽量把田北俊辭職他才不得不暫緩七月九日的既定死綫說成是他順應民意押後二十三條立法的壯舉，我相信他不會有足夠的智慧讓自己取得「參列前班，不遑後顧」的政治空間。香港沒有出路，我們只好忍下去。
（圖）豐子愷《春日雙蝶》全幅及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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