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廣東俗話「賣花姑娘插竹葉」，道理不難明白。賣花姑娘並非不愛頭上插花，只是插不起。正如汽車經紀，又哪是都以平治代步。
類似的話是「賣油的娘子水梳頭」，「賣鞋的赤腳跑」，「賣鹽的喝淡湯，種田的吃穀糠，編蓆的睡光炕」。但你幹的是哪個行當，照理應當熟悉哪個行當才是。賣花的儘管頭上不插花，可連自己賣的是甚麼花都不曉得，那就說不過去。事實擺在眼前，賣書的偏不看書，偏沒丁點文化，倒多的是。
我問過書店店員：「請問有沒有《源氏物語》？」「原子物理？」她眼睜睜，好像看見原子彈試爆。朋友問：「你們有沒有ErichFromm的書？」「是甚麼作家？」「精神分析學家。」她馬上搖搖說：「沒有。」朋友不想煩她，結果自個兒在書架上找到他要的書。
那店員肯定以前是在花店打工的。而今大書店都裝了電腦，要找甚麼書，馬上給你在網上找。店員大字不識三籮筐，學識和職業對不上號，把《源氏物語》當作原子物理，沒相干，有隻會使滑鼠的手就行了。不過我也遇過肚裏有墨水的書店老闆和店員，給我介紹研究錢鍾書的專書，以上海為背景的小說，莫不如數家珍。
他們哪用上網找書，本身正是有腳的電腦，顧客的閱讀指南。他們絕非不曉得Fromm是誰的賣花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