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評論員 梁款
七一遊行、七九集會,我都去了。坦白說,如果可以,我寧願選擇留在家裏,聽莫扎特的歌劇、讀點小說,或者跟俏皮的學生在C仔記涼粉店月旦做人的道理。我關心政治,但跟絕大多數我愛過的人一樣,我其實害怕政治,對於枱底交易、橡皮圖章,忽然變臉之類的活動,由衷地討厭。
對於我,遊行集會是迫不得已,徹底反常的舉動。七一遊行,塵埃落定,我想說說我心中的正常社會究竟是怎麼模樣的。
首先,在一個正常的社會,政府應該是為政的。香港是中國的一部份,對於一國兩制、特區區旗、甚至為二十三條立法,我從來都沒有抗拒。但我期望一個正常的政府要有基本正常的運作態度:前線公務員有士氣、問責高官有信用、遇到人間瘟疫要誠實報道,推行尖銳條例要開明諮詢。我不認為民主可以救港,但一個不為政、不文明的政府就肯定帶頭亂港。
第二,在一個正常的社會,自由黨是應該愛自由的。這幾天,田北俊被封為人民英雄,但我覺得他做的,只是一個熱愛自由的政客一早就應該做的事情。
在莫扎特剛離世的遠古年代,不少政客和哲學家一早已為「自由」的要義定性。保衞「自由」,是要保證每一個人民不受無理的干擾和侵害;推動「自由」是要讓人民有足夠的物質和文化的條件,去豐富生活,釋放思想。自由黨來自商界,崇尚自由經濟,它應該清楚知道,新世紀市場經濟的活力,很大程度靠機構上下每一個員工知情、靈活,有衝勁、敢創新。沙士疫症期間,田北俊等商人籌集基金,匡扶苦困,亦是一個正常社會裏「商界對社群負責」(corporateresponsibility)最基本的動作。我對自由黨有怨言,不是因為田少「不忠不義」,而是他跟趙紫陽一樣,來晚了。
第三,在一個正常的社會,民建聯是應該老實在搞民主建港,廣泛聯盟的。七一遊行之後,政局變色,人人都說民建聯「一盤清枱」,是個大輸家。但我認為,民建聯過去六年,其實一直流血,建黨的本格慢慢迷失。我對本地左派的政客和文人,本來有份尊敬。優秀的左派有兩種素質,是連許多民主派的人士都沒有的。一是不迴避意識形態的辯爭;翻提歷史、博引經文、釐清社會改革綱領是他們的強項。二是深入民間,由微觀民願開始,廣織網絡,以至更持久的動員。
民建聯立黨,是要秉承這些素質,建設香港。因此它的本份應該是搞活社區經濟、加快民主步伐、為低下階層發聲。但六年下來,本應紮根基層的政黨,在民眾眼中,變成每天忘記歷史、拋掉經文、跟基層作對、替不文明政府貼金的保皇派。這樣一個不正常的民建聯,注定眾叛親離,輸掉人民的尊敬。
我是一個普通的香港人。我沒有奢望二○○七年普選特首。我只希望不久將來,我們的政府和政黨能夠恢復常性,做好本份,讓我可以正正常常地談情說愛、吃飯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