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有一隻貓,叫拉斯蒂,報載,這貓隨伺主搬了家,但過去兩年,曾經有三十三次,拉斯蒂走過小山和街道,回到三英哩外的老家去。貓,為甚麼要回老家?不知道。說不定,貓比人念舊。「貓有地松鼠、鳥和田鼠可以追逐,住空調屋,統治了這塊棲息地,還有甚麼不滿足?」伺主含淚問蒼天。
拉斯蒂第一次訪舊,是這樣的:他打破窗子逃出去,伺主遍尋不見,過了兩星期,以前的鄰居來了電話,說拉斯蒂正在老屋陽台上,在他最喜歡的地方呼呼大睡。或者,在舊陽台做夢,夢分外甜。「他開始嗅空氣,辨出方向,又會去冒險。」貓主好無奈。
真是會這樣的。聾貓大白燦搬到澳門兩個月,每天還是會蹲在屋角鑲了玻璃的多寶格前,玻璃後面,還是玻璃,陰沉幽遠,望不到盡頭。阿燦總覺得「老家」就在玻璃後,每回我打開玻璃門,他就衝過來探看,看一回,喊一回;這就是貓對昔日的懷念。
該把他的「女朋友」阿花也移來?阿花溫柔,但獨立自主,她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命。
貓出生後頭兩年,一年大概等於人的十二歲;第三年開始,每年添四歲;阿燦好不容易活了五年,是人,行年已三十六;再過一兩年,他就比我老;然後,我們會出現代溝。午前,阿燦習慣在自己房間窗台上看街景,窗下有個迴旋處;某天,我在迴旋處另一邊等車,抬眼望,找到寄居的那個小格子,貓,卻遠遠的,在窗台上垂頭看人。他會看到我麼?過客,會知道每天有一隻貓,這樣看他們?車要來了,我們都念舊,但時光,把我們拋得越來越遠。
《人貓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