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從東莞運來一批荔枝,送了兩筐給我,說是前一天摘的,要盡快吃光。我說這麼多,放在家裏慢慢吃好了,急甚麼。
朋友就說:「我們在東莞都是當天摘當天吃,第二天已經很勉強,第三天要倒掉了。」
白居易在四川做官之時,叫人畫了一幅荔枝圖,並為圖畫題序。他在《荔枝圖序》裏寫荔枝「若離本枝,一日而色變,二日而香變,三日而味變,四五日外色香味盡去矣!」這倒與東莞朋友的識見一樣,三日既然味道已變,那就倒掉算了。人家是產荔枝的地頭,自有這份豪,但外地人要是也照這個原則,那就沒有荔枝吃了。唐朝楊貴妃人在長安,荔枝千里迢迢用驛馬從四川送去,由枝頭上摘下來到吃進她嘴裏,再快,大概也過了「味變」之期,她不是照樣吃出個「妃子笑」來?
去年我去番禺,知道那裏有道名菜炒豬雜,於是就跟酒樓伙計說,來一客炒豬雜。誰知伙計聽了連忙搖手:「先生你不要吃豬雜,不新鮮了。」
我問他豬雜放了幾天了?他說是當天的,不過番禺每天半夜十二點殺豬,番禺人要吃炒豬雜和豬雜粥,都在凌晨兩點鐘。那天我上酒樓吃午飯,不過中午一點多鐘,伙計已覺得豬雜過時,不堪一吃了。
照這個道理,你說香港人還哪有豬雜吃?
原產地的豪氣,令外地人羨慕。那天我還是堅持要了一客炒豬雜,味道之鮮美,前所未嚐,但是身邊的伙計,看見我眉飛色舞的模樣,只在一邊訕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