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聾，對這隻貓來說，完全不是一種缺陷。」聾貓大白燦來了澳門，慕名求見者，越來越多；老實說，阿燦過去不喜歡新朋友，客來，他用鼻子和爪子檢查來人和來人的物品，讓你坐在客廳，算給面子了，如果僭份參觀睡房，他會在房門口尖叫，請你出來；如果你上廁所，那太讓他生氣了，他會去查看你有沒有弄髒地方，不管髒不髒，你都得捱罵，他會繞着你，喊破你的耳膜。
搬到這裏來，他和氣一點，只是監視，目光隨人轉，人家說話做手勢，風吹草動，他都有反應，於是，不提起，客人根本不覺得他失聰。失聰，有個不好處，貓變得固執，自我中心，不聽，實在也聽不到責備和開導；他認為自己是大爺，就一輩子做大爺。失聰，以為天下動物都失聰，喊聲震天，就怕人家聽漏了耳。
聾子搞破壞，不覺得自己在破壞；大家不妨把耳朵堵住，堵得密不透風，然後，請人把祖傳大花瓶舉起擲下，沒有聲音，只見到瓷瓶開花，除了物主，半點不覺震撼和遺憾。我反吸煙，卻不反吸煙的朋友，家裏還是備了煙灰缸；阿燦一來，首先砸爛煙灰缸；然後，是喝功夫茶的小杯。室內嚴格禁煙，我理解，但為甚麼要禁茶？因為聾，你不能跟他講道理。
客人提出哲學問題：「如果根本不知道自己有缺陷，缺陷，還算不算缺陷？」打雷，我不敢坐近窗邊，全世界的貓，也都會躲起來；唯獨這頭有「缺陷」的貓，蹲在大方桌上，在玻璃幕前，悠然看閃電。雷聲再大，他要睡，都可以安眠。缺陷，讓他活得快樂，那當然不叫缺陷，那叫過癮。《人貓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