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燦來了已幾天,其實,環境比以前好,這裏雖受董禍牽連,到底未見慘烈;但貓這種生物,就是有點不可理喻;他沒有距離感,一整天舟車勞頓,從籠子裏出來,踏足新天地,還是夾尾躡足,滿屋探視,床底冰箱背,甚麼地方都看過嗅過,然後,開始狂叫:「我要回家!回家!」
這就是家啊!那個舊「家」,已經讓一頭大瘟神率眾畜生毀壞了,不宜住啦,你安心休息吧。苦勸,就是不聽,仍舊叫;夜闌人靜,喊聲震天。「你來了,阿花和你的貓朋友,每天仍然有人關照,你不必擔心。住下了,給你在這裏找個澳門女朋友,我保證,一定好美麗,好溫柔……」哄,也不聽;如果有這種「女朋友」,他明白,我早就自己去搜求。
貓,喊聲幾十種,怕鄰人受驚,以為我設了行刑室連夜虐人,窗戶都關嚴;最讓人哭笑不得的,是阿燦認為「家」在廚櫃背後,整夜要人打開櫃門送他回去。第一夜,他沒有睡,我也沒有睡;第二夜,囂鬧如故,人貓仍舊沒睡;第三夜,我睡客廳長椅,他睡在椅子下,不叫了,乘他熟睡,悄悄走回房間,他驚醒不見了我,叫得撕心裂肺;第四夜,人和貓都睡在長椅上,但椅子比人稍短,很難受;貓,精神奕奕,人,卻開始崩潰,朋友來訪,發現我很冷漠,很暴躁,一時昏昏欲睡,一時目露兇光。
大白燦,是一頭絕對固執的,有思想的擴音器,你永遠不知道他甚麼時候停播多變的叫聲。「這樣實在不是辦法。」我跟澳門朋友訴苦。「我認識檢疫部門的人,要不要把他弄回香港去?」朋友問。「已經沒有退路,我打算自己回去睡幾天,養好精神再到澳門來。」我比以前樂觀,覺得總有一天,聾貓大白燦會比我適應得好;畢竟,他已經偶然會盤踞我的大書桌,從容眺望這片半島風雲變幻的全景。《人貓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