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人人戴上口罩,我常認不出對方是誰。偶然經過鏡子,也會大吃一驚,喝問鏡中人:「咪郁!你係邊個?!」
我的老友大口陳伯,以前我在半里外也認得出他,他的大嘴巴就像夜間的燈塔。現在,近距離相遇,我們竟然可以擦肩而過,大家覺得「好熟面口」,卻想不起對方是誰。
其實,和一些朋友相識多年,直至近日大家戴上口罩之後,我才首次望清楚他們的眼睛是怎樣子的。原來以前很少你眼望我眼。也許,以前我們一起飲茶吃飯時,我只是忙於望着蝦餃燒買,忙於望着鐘錶趕時間,忙於望着所有與我無關的婦女。
其實,不只朋友,以往我連父母的眼睛也沒有望清楚。現在才知道,媽的魚尾紋比我記憶中多了許多許多,爸的眼睛不知何時變得細了兩三個「晒士」。他倆都在我的眼睛忙於昅女昅燒買和昅着荷包之際,在我沒有留意之中,老了許多。
也許戴口罩是好事,讓我重新看清楚以往沒有留心看的。
但我又有點擔憂。當每個人只可以露出眼睛,表達能力當然大幅度削減。試想,一個全裸的乳房和一個只露25%的乳房,哪一個房更適合作為「示範單位」?當然是越多資料披露的那個。
自己本身已木口木面──以前以為這叫做cool,現在知道叫做木口木面──再加上現時口罩不離口,單憑眼睛來負起傳情達意的工作,我的表達能力必會大打折扣。
但其實我的擔憂是多餘的。沒有露出嘴巴,嘴巴一樣可以說話,雙腿一樣可以走路。多點打電話問候爸媽,多點走上爸媽的家探望,即使戴着口罩,也可以露出笑容,讓我眼角的魚尾紋(也有很多)全部走了出來,向兩老說聲:見到你們冇乜事,我好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