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去的愚人節,在大家沒有動用大腦任何一根神經卻即時發動疫埠搶糧行動的同一時間,距離超級市場空空如也的廁紙和米架不很遠的五星級酒店,張國榮徘徊在酒店24樓,問侍應拿了紙,又向他要了煙,盯住中區樓景出了一回神。一會,他把遺書寫好,縱身從露台躍下,墜落干諾道中迴旋處植滿紅花的花槽旁邊。
中區正塞車,車上是拎住左一袋右一袋超市貨品的家庭,有三口之家奮勇攻下十三包大米。從巴士上層玻璃窗外望,透出無執輸的勝利表情時,窗外轟然一下悶響,一具杏色西裝的人形躺倒路中,一地血漿把奪目的雙黃線比下去。一家三口別過臉,攬住十三包白米的六隻手,抱得更緊了一些。他們在晚間新聞時才知道自殺者是張國榮。
遺書以一句Depression開場,結尾寫:我一生冇做壞事,為何這樣?總括46歲匆匆人生,簡約的遺書沒有complain早餐的白麵包沒有餡,沒投訴被隔離在渡假營三家人共用兩個廁所,當然更沒有解釋非典型肺炎是不是從糞渠傳播。遺言亦沒有提及布殊那場「震懾行動」侵略戰。救護員發現死者口袋裏有一隻綠色口罩,有九千元現金,和一張泊車卡。他離去得清脆,毫無疑點,不必查究家屬親友。這是剛過去的愚人節,在搶糧人潮中,一則反荒誕方向而行,叫人反覆深思半個夜晚,「為何這樣」的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