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有一年，葉伯母盼着督憲府杜鵑花開就上那兒去，要我給她照張相。葉家小姐中嫺給我傳了話，我倒只當她不過說着玩。
我說的葉伯母，是作家葉靈鳳先生的夫人趙克臻女士，因為和她的么女在電視台共過事，也就認識了她。說是認識，這二十多年來，大家也不過見了兩三次面，可她少女般的嗓子，既悅耳又透着活力，誰都一聽難忘。她有着大上海小姐的氣派，並非要跟後生小輩爭妍，穿戴卻總一絲不苟。
這氣派掩藏了她的另一面，原來她是詩人，愛寫舊詩。高中畢業那年，上海《大報》主編看了她的四首五言絕句，就誇她「詩在李杜之間」。那時葉靈鳳先生在「現代書局」當總編輯，倒說她跟李杜還差得遠呢。冷水潑完了，他們倆就成了夫妻了。
那天再翻看她送我的詩集，見當中有首詠杜鵑花的七言絕句，這樣寫道：「杜鵑花是啼鵑血，葉葉枝枝總可憐。」墨蹟如昨，她趕上這個三月杜鵑紅的時節走了，也實在太巧了。
一晃二十多年，而今督憲府已改稱禮賓府，沒改的該是園中杜鵑，哪管人來人去，葉葉枝枝應燦爛如故。偏是今年到處的斑斑猩紅，總覺份外扎眼。
葉伯母，我可沒有忘記，一直欠您一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