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海軍陸戰隊中士問我,如果有個槍手躲在揮着白旗的婦孺身後向我開槍,我會怎辦﹖我本來想說我會舉起相機拍照,但看見他那麼認真,就反問他:「你會怎辦﹖」他說:「我會向他開槍,我還要回家……」
沙塵暴之後的天氣回復晴朗,不似得美伊戰局那樣晦暗不明,幾名海軍陸戰隊員趁有半日餘暇,寓遊戲於操練。他們在軍營內大玩巷戰,你追我逐,石頭當手榴彈,打仗當兒戲。
對美軍來說,見過鬼未必會怕黑,隸屬第一海軍陸戰師第三營的TrevorJ.Darnold在伊拉克中部一場巷戰中受槍傷,回來Alpha外科連養傷幾天後又要再上戰場了:「我一定要回去,就這樣撇下同袍,對他們不公平。」二十二歲的小伙子,豪氣可以把飛毛腿導彈射下來。
TrevorJ.Darnold當日坐在一輛Humvee內,隨車隊駛過一個小鎮,中途經過一些高樓大廈時,被伊拉克狙擊手偷襲,Trevor右手前臂中了一顆子彈,是AK47機關槍發出的:「他們距離我們二十米左右,開了很多槍,只中了我一個。我們開火還擊,大廈內就有三、四十個女人和小孩走出來,當中有些男人,看來是棄械逃走的狙擊手;但我們無法證實,惟有讓他們走好了。」
子彈仍然留在Trevor的手臂內,軍醫認為現時拔出來更危險,Trevor在我面前揮動着左臂,強調自己活動自如,他說一、兩日內就會帶着子彈上路,再向巴格達進發。大難不死的Trevor已經結婚,還有一個三歲半的孩子,妻子已得悉他的遭遇:「她在電話裏哭着叫我回家,我說這是我的工作…我的心情有點進退兩難。」
拚死無大害,伊拉克人的「神勇」叫Trevor大開眼界:「他們老是向着坦克車開槍,根本沒有可能成功,真不明白他們為何認為自己會贏。」
跟Trevor一起前來沖繩營接受醫治的還有第七海軍陸戰師第一營的RobertGurule,他的遭遇比較無辜:「我吩咐一名下屬做點事,他竟然無故怒揍了我一拳。」
Robert的左眼滿布血絲,門牙也給打崩了:「他好像儍了一樣……這樣的環境,很多人都感到困惱。」
這樣僵持下去,不要說衝鋒陷陣的士兵,就是我坐在軍營裏隔岸觀火也感到困惱,好像正在觀看一場沒有時限、沒有規例的拳賽。前日下午有一架SuperStallion在我們附近降落時,前轆未能及時伸展而導致直升機「失蹄」墮下,沒有人受傷,但軍方大為緊張,已下令徹查。通往巴格達的前路沒有退路,去也茫茫,任何風吹草動,也會撩撥得人心惶惶。
《蘋果》隨軍記者蔡元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