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戰第五天,過了大半天,沒有傷兵。早上遇見長了一把金髮的LieutenantStacia在Alpha外科連急症室內做紀錄,上前寒暄了幾句,一時興起想看看軍醫的生活怎麼過,這天就只採訪她一個,把她一天的生活順序記錄下來。
05:00
給空襲警報弄醒,逃入戰壕。索性早點起床吃早餐、跟同僚談天說地。Stacia昨晚只睡了四個半小時,「早晨的感覺有些閒散。」
07:00
返急症室開始新一天的工作,等候隨時可能送來的傷兵,「你不會料到傷兵何時出現。」
09:00
Alpha外科連的CaptainBraatz要求她做一份藥物紀錄,以便增補短缺的藥物,「我們在過去四天用了很多藥物,需要立即補充。」
10:00
撰寫傷兵診治報告,最嚴重的是呼吸系統受傷,不過這裏極少處理這類傷兵,因為由戰場運送傷兵過來往往耗費六、七小時,送到來都死定了。部份嚴重傷兵則出現血液循環問題,一名傷兵運來時體溫急劇下降至華氏91度,正常是華氏98.6度,體溫太低的話,就算不停輸血,傷兵也只會繼續失血。「上級檢閱報告後會作出適當的資源調動,這類報告很重要,但很悶!」
11:00
沖繩營暫時天下太平,沒有傷兵到,Stacia坐在急症室地上抽空寫日記。她兩日沒有寫日記了,最新的日記已是三月二十日開戰當天的舊聞,是這樣寫的:「早上十時很悶,在軍營內看一齣很白癡的電影,叫Jackass,這時一顆導彈掠過我們軍營,還未笑完就驚慌逃跑,逃跑完又繼續看笑片……下午來了第一個傷兵,已經死了,很難過。」Stacia邊喝汽水邊寫日記,「我以前從來不喝這些東西的,現在每天喝四罐,身軀好像胖了。」
12:30
拿了一件三文治、一包美軍便當,走到軍營內的CombatStressRoom看電影。電影叫WaitingForGuffman,是小品喜劇,炮火連天的日子裏竟然也響起陣陣笑聲,「這齣戲我看過了,這時候看會看得更加開心,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能夠笑一笑是最好的。」
13:00
電影未放完,Stacia想返回營幕歇一歇,這時卻響起空襲警號,連忙躲進戰壕。她在戰壕裏有說有笑,前一晚才見過大批傷兵,好像都忘記得一乾二淨了。「軍營的同事都很會開玩笑,這樣使我逃避空襲時也沒有那麼慌張。其實一個個傷兵、一隻隻殘肢的景象,還是不斷地在我腦裏重播……我不會用力去忘掉,我不想變得沒有人性,但有時候你也得暫時拋開,免得影響你的工作。」
14:00
空襲警報解除,Stacia帶我們到她的營幕參觀,帆布床旁邊放了一幀滑浪海報,滑浪是她的第二生命。Stacia小睡片刻。
17:30
Alpha外科連接報伊拉克南部五名受傷美軍將會運來沖繩營,Stacia與一眾醫生在黃昏的涼風中,坐在急症室門口候命。她跟我說起對醫治傷兵的感覺,「我在一名傷兵的軍服上看到他兒子的照片,傷兵的腳給炸斷了,我忍不住流了眼淚,不是害怕看到血,是想到他再不能跟兒子一起踢波,就不禁悲從中來。」
21:30
結果直升機運來三名美軍傷兵及一名懷疑伊拉克戰俘。頭部傷得輪廓不清的伊拉克人送院後證實死亡,Stacia則專心料理其中一名受傷美軍,至午夜才完成一天的工作。
《蘋果》隨軍記者 蔡元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