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先生跟我一起旅行了兩次,他全家三口,一張輪椅,輪椅上坐着的,是他三十出頭的兒子。
每到一處,上車下車,鄭先生必先張羅那張輪椅,打開合攏,然後挽扶着兒子,拄着枴杖,上椅下椅。兒子坐在輪椅上,父親便推着隨旅行團而走,參觀、吃飯,父母殷殷在側,細細照顧,一家三口,便自成一個很有默契的小團體。
起初不熟,不便相詢,後來相處日子久了,我就問鄭先生兒子的事。「車禍。」他搖着頭說。
兒子十八歲去加拿大讀書,一天半夜電話鈴響,接到噩耗,夫婦倆翌日趕去,兒子重傷躺在醫院裏。之後的日子,就在為兒子治療的奔波中度過。西醫中醫,世界各地,能想的辦法都想遍了,結果兒子損壞的神經,依然無法恢復,半邊身子癱了,記憶力壞了,從十八歲開始,就沒法離開家人的照顧和輪椅。
自從兒子出事之後,鄭先生為醫療的事,見過更多受了重創的年輕人,有的只能一輩子躺在床上,洗澡、如廁,都要用架子吊來吊去。所以鄭先生說,比較起來,自己的兒子情況已不算太壞,他趁着自己精力尚好,一家三口加一張輪椅,經常在世界各地旅行,那張輪椅,滾動出人世間珍貴的親情。
「一個人,只要一世都平安無事,就是最大的福氣。」鄭先生拍着我的肩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