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馬泉崇飛過半個地球來到科威特,跟着美國海軍陸戰隊戰地採訪,到星期五這一天已是第十天。在這一天,我們看到了戰場上的生與死:一個三十一歲的士兵中槍倒下,他是美國在這次攻伊戰爭中第一個戰死的軍人。家鄉的人也許還在惦念着他,可是他卻永遠回不了家。另一個年輕軍官踏中地雷,腿部重傷,雖可以保存性命,但相信戰爭的陰影一定難以消退。 《蘋果》隨軍記者:蔡元貴
美伊戰爭的第一批死傷者昨日上午運送到科威特和伊拉克邊境的沖繩營,他們是兩名海軍陸戰隊的戰鬥成員,在巴士拉分別被子彈射中及誤踏地雷,一死一傷。
這是Alpha外科連開戰後的第一滴血,我們駐紮的軍營內看不見互相廝殺的場面,但戰場的殘酷殺戮,這裏沒有人不會感染得到。
由開戰第一天上午至第二天的凌晨,Alpha外科連接連響起十次空襲警號,醫生護士疲於奔命。至昨日上午十時,各人還睡意正濃,一架醫療直升機趕到,醫院接報有兩名海軍陸戰隊傷兵由巴士拉到達這裏,立即派出兩架救護車開往鄰近軍營的停機坪接載傷兵。
直升機降落時捲起很大沙塵,救護兵在一片風沙中急步首先把第一個傷兵送去醫院,傷兵身上還穿着生化保護衣。
第二個傷兵在送院途中已經證實死亡,救護車抵達軍營時候,我看見醫生走到車上檢查屍體,死者是一個三十一歲的下級士兵,胸部和胃部中彈,雙腳已經僵硬;之後,執行官登記死者身份,就派人把他的隨身行李從車裏取走,以便送回他在美國的家人。
誤踏地雷的傷兵是一個准尉,同樣三十一歲,他的腿部一片血肉模糊,醫生說在小腿肌肉裏有很多彈片、沙石和布碎,還失去一隻腳趾。就在他被抬入手術室清洗傷口及切除死皮時候,軍營又響起空襲警號,醫生護士紛紛從醫院逃出,躲入戰壕。這時候,有人高叫各人盡量靠近戰壕兩邊站立,讓出空間擺放傷兵。
手術進行期間遇到空襲,醫生要全權決定怎樣處理病人,一是繼續手術,二是暫停手術把病人送入戰壕。
我靠在戰壕中央的一邊,看見幾個救護員用擔架床把傷兵抬入戰壕,傷兵就停在我跟前。其中一個救護員臨時充當流動腳架,把鹽水掛在胸口給傷兵吊鹽水。
這名年輕准尉蒼白的嘴唇輕微發抖,眼神卻仍然流露出頑強鬥志,不時四處張望。
醫生說:「五克嗎啡!」護士一邊為傷兵量度血壓,一邊注射鎮痛嗎啡。
「你感覺怎樣?」女護士在旁邊安慰他,又緊握他的手。「我還好。」傷兵答。然後,救護員開始為他登記資料。
躺在戰壕的傷兵看見我這個穿便服的人時候,瞪了一瞪,然後就閉上眼睛。
二十個躲在戰壕的士兵,眼光都集中在受傷的准尉身上。那是上午十時半左右,早晨的風勢還很清勁,塵土飛揚。護士替他披上一幅帆布,頭頂再套上手術帽。准尉打了嗎啡之後好了一點,沒有再發抖,也沒有流露出痛苦表情;只是額前有兩隻蒼蠅飛來飛去時,才顯得有點煩厭。
神父在救護車抵達前,已經收到通知,急腳趕來,準備為剛才殉戰的軍人處理後事。Reamer神父表示,依照一般程序,他會為這個海軍陸戰隊隊員禱告,並向他的家人致意,表揚他為國家捐軀,並祝禱死者在主懷中得到安息。
CaptainMcCartney對我說,死傷者同屬海軍陸戰隊7thRegimentCombatTeam,大約於當地時間昨日凌晨三時遇事。根據紀錄,這兩名軍人將會是這一次戰爭中美軍的首名死者和傷者。CaptainMcCartney又表示,受傷的准尉應該可以度過險境,他很快就會被送到大後方的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