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人近年面對經濟重擔和倒行逆施的政府政策,被壓得筋疲力竭,心底裏原有的仁慈和關愛,一點一滴被擠乾擠淨。天主教香港教區主教陳日君說這是病,病徵是對人漠不關心、欠缺愛心、缺乏尊重、盲目而短視、忽視弱勢、剝削和不公義。
本報將一連數天向讀者揭示種種病例,故事主人翁其實每天都在我們身旁經過,問題是:你是否願意拿出愛心、開出藥方,還是容許歧視繼續存在? 記者:陳廣慧、徐岱靈
自爭居權事件後,新移民總令人聯想到無學識、無文化、無禮貌,說話帶有濃厚鄉音的「阿燦」,女的更糟糕,十居其九被視作「北姑」。對來港只有兩個多月的阿儀(化名)來說,在四川,她是一個幼稚園教師,在香港,她是一個受盡人白眼的「大陸婆」,她的生活毫不快樂:「我哋呢啲人喺香港都係冇尊嚴㗎嘞。」
三十六歲的阿儀多年前在家鄉四川認識一名「香港仔」,由拍拖到結婚,她的生活由天堂跌落地獄。五歲的兒子天倪二○○○年獲准來港與父親一同生活,但不久父親卻因犯事被重判坐牢十六年。
去年十二月三十一日,阿儀獲發單程證來港,與家翁家姑同住,無奈婆媳不和,結果兩母子被趕出街,在尖沙嘴露宿街頭,後在社工協助下入住深水埗一間板間房,房子細小得坐廁就在床邊。
現在每月靠四千五百九十六元綜援金過活的阿儀,很想自力更生。她來自四川,較香港人優勝之處是通曉普通話,一心以為可當個普通話補習老師。「我去申請,佢哋話我唔識電腦,唔識打字,又話我廣東話唔正。」
「我想學電腦,報讀基本文職訓練課程。」阿儀拿着刊載着課程資料的報紙說:「去到報名,個小姐同我講:『你知唔知𠵱家香港三十幾歲人,做文職啲人唔要㗎!你講廣東話又唔正,做接線聽電話又聽唔到……』」
在四川當幼稚園教師的阿儀,從沒想過在香港找份文職工難過登天。她沮喪地說:「咁我唔讀書囉,去洗廁所囉!」但清潔工也不易為,一天工作十二小時,天倪中午放學後由誰照顧?
阿儀於是向社會福利署求助,社工卻向她連珠炮發:「你哋啲新移民個個一落嚟就攞綜援,又唔慳啲使,你哋就唔使捱苦,我哋香港啲錢唔會畀你咁使!」
社工質疑兩母子每月已有四千多元綜援,包括學費、房租連生活交通已十分充裕,但一個小孩子需要的,實在不只是填飽肚皮。
記者在阿儀家中見到一罐奶粉,天倪急不及待搶着埋怨媽媽:「佢唔肯買高兒聰!」原來天倪就讀的幼稚園,老師叫全校小朋友買一款價錢較貴的奶粉,但一個綜援家庭負擔不了,結果媽媽買了平價奶粉,兒子一直耿耿於懷。沒有錢就沒有交通費,兩母子已經不去想,何時可以再長途跋涉去赤柱探望獄中的丈夫和父親。
即使是日常生活,每天也有令人氣結的時候。「去買餸,揀條菜都俾人叫大陸婆!去睇醫生,要攞好多證明文件,又俾人話大陸仔阻住晒啲時間。」
居於深水埗區,阿儀試過拖着天倪時被途人當街問價:「有個男人話畀我五百蚊,叫我跟佢返去!」
阿儀說,的確有一些新移民是藉假結婚,刻意騙取綜援,做非法或不道德的勾當,但這並不代表全部新移民也是十惡不赦的罪人。「尊重,已經唔知係乜嘢感覺。只不過我係新移民,你係舊移民,唔應該一竹篙打一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