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不投機 - 李登

話不投機 - 李登

每到過年,他總會從多倫多打長途電話給我拜年。十年來他這習慣不改,十年來他的話題也都不改。
這個老同學就光愛聊羅浮宮,聊起羅浮宮就光聊梵高,聊起梵高就光聊他的《向日葵》。這些年來,他把那幅名畫聊得沒一寸不破不爛。如今一見向日葵,我馬上掉頭跑,管它是牆上的畫,還是園圃裏的花。
老外說,一樣羽毛的鳥兒才湊在一塊。沒錯,交朋友最怕話不投機。愛啃書咬文嚼字的,跟愛飲酒食肉嫖娼的人湊在一塊,正是牛頭碰上馬嘴。他在說村上春樹,你在說螞蟻上樹。他在聊戲劇的三一律,你在聊東莞的三陪女,多不搭調。
一樣羽毛的鳥兒,才能蹲在同一棵樹上一同叫。這好比強弱相若的牌搭子,一同打牌才打出趣味來。某甲是專業攝影師,碰見他我們總聊相機聊個沒完沒了,把某乙晾在一邊。難怪他忍不住咆哮:「換個話題,拜托!」
還記得有部法國片《貓》(Lechat),說一對老夫妻鬧翻了,倒鬥氣不鬥嘴,兩人說話光寫字條。我哪能對那個朋友說,幹麼不改在網上拜年?唉,朋友一旦話不投機,一方不就變成過長的包皮,要給去掉?另一方可好比臍帶,誰都不會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