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五日,梁錦松發表○三至○四年度財政預算案。三月六日午饍時間,香港中環的車流和人潮都顯得比往常單薄。我和兩個在中環上班的老朋友站在皇后戲院門前聊了十分鐘,感覺得到這個城市陷入了更深一層的凶險淵藪裏。「今天的市道悄悄往下沉,」朋友說,「那股心死的哀怨,有點恐怖。」沒有指望,沒有期待;沒有憤怒,沒有傷痛;剩下來的是一堆堆沉默的過客看不到明天的眼神。「今天的報紙最動人的是朱鎔基離任的消息!」
中國大陸的網民在網上訴說他們的離情和別緒:「走好,總理!你真棒,真的!歷史會記住你的!」北大三角地論壇有一篇文章說出了中國人民的期望:「不是因為有了朱鎔基總理,各種問題就解决了。沒有朱鎔基,會出現其他的人。在中國的土地上,找一個年輕有為的能人並不難,關鍵在體制。」沒有強人的年代裏,體制比什麼都重要;沒有體制的年代裏,強人比什麼都管用。
胡耀邦的智囊阮銘說:江澤民把一九七八年到二○○二年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的二十四年攔腰切成兩截:鄧小平、胡耀邦、趙紫陽一九七八到一九八九年的十一年;他自己一九八九到二○○二年的十三年,並以後十三年的「歷史性成就」去貶低鄧、胡、趙的前十一年。阮先生說,江澤民以「反和平演變為中心」取代鄧小平的「經濟建設為中心」,弄得經濟滑坡,也弄得鄧小平要以一介平民之身舉家南巡,靠南方沿海開放地區的支持去炮打北方中央,說出「誰不改革誰下台」的重話,嚇得江澤民趕緊把鄧小平的市場經濟主張寫進十四大報告。
阮銘還說:鄧小平不相信江澤民和李鵬搞得好經濟,點名朱鎔基進入十四屆中央政治局常委兼國務院副總理,立即取代李鵬主管全國經濟。當時,鄧小平指着朱鎔基對江澤民說:「我不懂經濟,他懂!」實際上是說:「你不懂經濟,他懂!」朱鎔基於是登台。
廣州一位朋友說:江澤民沒什麼了不起,了不起的是他的命了不起的好;朱鎔基這個人倒真了不起,只可惜他的命起不了;你們貴寶地的高官不得了的地方在於他們起不了卻又自我感覺了不起:「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爬上去的!」他說。我聽了原想破口駡他一頓,轉念忍着心火說:「他們有這個命,你沒有!」他聽了連連點頭,還說清朝有個陳望坡從十幾歲年年應考考到四十幾歲還考不到半個功名,最後跑到石竹山的九仙觀祈夢,一夢夢見有人說:「若問功名,海底摸針」,只好回家打定主意絕緣仕途。他脫下鞋子發現襪子破了,問老婆要針線。老婆說針線插在門邊的小紅聯上。他一看,聯語是「海國中天節;江城五月春」,那針正好插在「海」字底下,線尾垂在「中」字上,猛然記起「海底摸針」的夢中人語,覺得那「中」字是好兆頭。陳望坡趕去赴試,果然中了,秋闈再試,聯捷入了翰林。「但願貴寶地翻身也靠那海底摸針的夢兆吧!」廣州那混蛋說。
(圖)洪畿仿宋人《鹿園春曉圖》扇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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