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去巴黎，抽不出空到羅浮宮去轉一轉，要不總會去看一眼《蒙娜麗莎》的微笑。可也不覺得有啥可惜，這幅名畫早在書上看過了，現在老想看的是《芬妮的微笑》。
這並非名畫，是剛拍好的一部大陸電影，故事絕不是瞎編出來。那是三十年代，杜承榮跑到奧地利的警官學校唸書，愛上了教官瓦格納的女兒芬妮。學成之後他回國，她隨後坐船坐了三個月到上海去會他，從此在中國呆下來。他們倆生下兩子三女，九年前他去世，留下她在浙江一條小村裏孤零零過活。
一對異國伴侶廝守了整整六十九年，可真不容易。從三十年代到九十年代，中國經歷了多少變化。沒變的是芬妮，文革也能熬過來。我想她像翻譯家楊憲益的英國太太戴乃迭，準也吃過不少苦頭。幹麼對中國依然不離不棄？她還是浙江東陽市的政協委員呢。
劇作家王浙濱把這段羅曼史改編成劇本，由胡玫執導，有人把片子誇成中國的《鐵達尼號》。男主角是王志文，女主角是奧地利演員妮妲。這是自四一年費穆的《世界兒女》以來，中奧演員的第二度合作。
許多中國人都逃荒似的逃離家鄉，跑到外國去，幹麼這洋婆子偏要死賴在中國？戲裏的女記者說能理解，我倒不大理解，很想當面問問她，只是太晚了。這個月十九號，芬妮趕不上電影的首映禮，就帶着她的微笑走了，終年八十六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