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電影Unfaithful,港譯好像叫「不忠誘罪」(「不忠」就夠了,怎麼硬是要拖住條「誘罪」的爛腳?);喜歡,是女主角DianeLane演出牆的紅杏,雖然花期已過,紅杏有點殘敗,但演技精純,還是把一個努力標尾會,發姣發的女人演活了。
女人有丈夫有兒子,在火車上回味「偷吃」的滋味,過癮死了,也內疚死了,百般感受直湧心頭,形諸眉頭,奧斯卡如果不頒給Diane金像獎,實在沒有天理。「人演得好,但戲不好,榫位接得太準了!」導演朋友有異議。
榫位接得準,分明是好事;就是一張椅子,也要求榫接得好,免得一坐下去,就四分五裂摔死人;榫接準了,怎麼反變成罪名了?
原來是兩種不同的「創作觀」:我認為文學或者戲劇作品,必須注重「發」和「收」,下了伏筆,就該妥善回應,不能發空彈,打空氣,要層層緊扣;扣,是我對作品的要求。
「現實裏,不是每一槍都會命中目標的。」導演朋友說:如果電影裏槍槍要命,計算得精確無誤,就脫離現實。導演的「現實」,是天網恢恢,疏而且漏;為了反映現實的「漏」,電影就不能凡事都有出處,都有原因。
人生,離不開因果;我總覺得現實,其實比任何文字和影像作品更複雜,更巧妙,不是千絲萬縷,而是億絲兆縷互相扭纏;比方說,我今天打死一隻登革熱蚊子,這隻蚊子如果不死,明天,就會咬死我明年會遇上的女人;因為這個女人不死,最終,她嫁了給我而且害死我;我打死蚊子,等於打死我自己;不知道,不等於沒有發生。因是開槍,果,就是命中;有因必有果,只是子彈迂迴曲折飛了十年二十年,才打中目標。
經歷和體會不同,對甚麼才叫「現實」,看法也就大異;我偏愛榫位接得好的電影。接榫是一門手藝,榫接得不好,像紅杏亂接上奸夫,是會有後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