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回憶可以寄存 - 鍾偉民

如果回憶可以寄存 - 鍾偉民

麥繼安為香港電台拍了一輯《親親孩子親親書》,讓孩子和還願意親親孩子的家長看;我沒有愛心,很殘忍,看了不感動;但口碑不錯,朋友看了第一集《牙印兒》,說裏頭有個舅舅最愛咬孩子。
「有沒有咬死?」我問。「當然沒有,那是愛的表現,只是在臉頰上留個牙印兒。」朋友說。「我會把牙齒印,留在別的地方。」我寧願咬女人,咬完就走,不做帶子雄狼。
除了專輯的簡介,麥繼安還捎來一本宇無名寫的《恐怖大王》,科幻小說,但講的是「回憶」。
實在喜歡這書的構思:如果世上有一個地方,比方說,那是積雪險峰上的一個山洞,山洞裏有無數細小的晶片,每一片,都貯存了一個人的記憶;而這些人,生活在六億年前,在我們認為還沒出現人類的蠻荒時代。我們可以從晶片裏「閱讀」那個時代的風物,那個時代的離合悲歡,還可以在虛擬的影像裏,跟史前怪獸在森林湖泊漫遊。
貯藏記憶晶片的山洞,叫「貯夢所」;地球,在讓美國人摧毀之前,有很多這樣的「貯夢所」。
如果貯夢所像便利店,總有一間在你附近,你會不會把美麗、但傷感的回憶寄存在那裏,然後清清心,洗洗腦,再輕鬆地上路?
一個沒有回憶的人,或者選擇只保留某種回憶的人,他的「自我」,還算不算完整?就算貯存回憶的銀行永不崩壞,絕不會出現擠提,人死了,留下一輩子的愛恨糾纏,對局外人,又有甚麼意思?
縱然有那樣的貯夢所,我還是寧願扛着一籮筐的回憶,拖泥帶水過日子;因為總有分離,我們才重視相敍的剎那;因為擱不下痛苦的回憶,我們才珍惜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