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男人,黏起來,變成一個英文字母和一個阿拉伯數字:F4。
小孩們追逐字母男人,心情,我當然明白;童年時住在路環,上理髮店,我就愛翻那些過期的影視雜誌,看十五二十時的賈思樂哥哥。賈思樂,也不見得比F4優秀;童稚無知,難免喜歡臉蛋像波板糖的東西;年事漸長,知道甚麼叫品味,自然不再迷戀那種黏搭搭、甜膩膩的所謂「偶像」。
當了偶像,賣廣告,也好正常;然而,這天看到字母男人賣洗頭水廣告,坦白說,想嘔。
四個男人,剝光豬一起洗白白,滿頭滿身肥皂泡,嬌怯怯地甜笑着,羞憨憨地對望着,擺着腰,扭着頭,你扔過來一團肥皂,我也回敬一堆泡泡……好像都是台灣人,聽說台灣男人成年要受軍訓,受過軍訓的男人,我總覺得多少像個男人;這四個人,如果受軍訓,在軍營裏,不知道會不會這樣洗澡?這樣洗澡,不知道會承受多少獷夫粗漢的雨露?
想嘔,是怕自己忽然改變性傾向,要污辱這四個誘惑男人的「男人」。
午後,出門到澳門「文化廣場」書店看書畫展。歲暮,亞正畫鍾馗,蔡傳興寫字,字字有深意,鍾馗個個兇神惡煞。
鍾馗和F4,真是兩個極端:一個黑臉虬髯,雄赳赳,氣昂昂,揚眉按劍,隨時誅妖除魔;另外那四個賣肉的,唉,不說了。
從「崇拜」賈思樂到敬慕鍾馗,大概是成長的必然階段:童稚嗜甜,年紀大了,知道是非黑白,明白人與獸,隔着一條線,這時候,就學會欣賞那揚眉冷對千鬼笑的苦澀。今天為一個字母和一個數目字發狂的少年人,明天,會有怎麼樣的造化?游目四顧,見有一個鍾馗在翻書,還配了字:「讀書貧裏樂,搜句靜中忙。」讀了書,還讀得明白,就可以去斬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