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着鬼胎走進酒店的男廁。心裏越是不想見，但偏偏碰見，我說的不是董建華不是梁錦松，而是那位看廁所的阿伯。
阿伯歡笑着將我請進男廁，「裏面請。」我目光閃縮地點點頭，側身閃進去面壁。一邊面壁，一邊不自然地回頭瞄了一下阿伯，他正在後面微笑望着我。
我真正地感受到了甚麼叫「如芒在背」。
我開始拖延時間，不讓自己大江東去，而是忍着一口氣，凝於丹田，控制着肌肉，細細而出，慢慢而注，很久很久之後，沒有第二位尿客進來打岔，也沒有甚麼事情令阿伯分心走出廁所。
我又回頭望了一眼，他依然帶着客氣的微笑，等着我。
我終於出盡所有，無聊地抖了又抖，搖了又搖。這種行為，平時多發生於年老體衰且有前列腺毛病的男人身上，在大陸，這種行為跟台灣的女作家扯上關係，叫作「瓊瑤」（窮搖），但出現在我身上，則純粹為了可以拖延一下時間。
結果，抖也抖完了，搖也搖盡了，終於還是要面對現實了。我轉過身來，阿伯已飛快地扭開了冷熱水龍頭，調好了水溫，我怎麼可以不洗這個手？然後他又遞上了毛巾，跟毛巾一起遞上的，是一個殷切的笑容。
我尷尬地笑了起來，右手伸進褲袋，裏面一個零錢都沒有，有的，只是一張五百面額的紙幣。他媽的酒店男廁裏為甚麼不裝一個「八達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