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別塔 - 李登

巴別塔 - 李登

某甲是山東人,會普通話。小時候在香港呆過幾年,說的廣州話我可以給他打九十分。後來去了法國唸中學大學,法語地道得跟老巴黎沒兩樣。有天跟他在香港逛街,他誇一個路上的女孩道:「佢嘅腿好靚!」光憑這個「腿」字,他便露了餡,讓人知道他肯定不是本地人了。我們不管「腿」「腳」,無分上截下截,都叫「腳」的。
他教我想起我的法文老師。她是柬埔寨人,老公是老香港,只講粵語英語。有一次小女兒鬧脾氣,說了句英法粵三夾底的話:「我唔aimeyou!」(我不喜歡你)。用三個語言帶大的孩子,難怪全都搞混,陷於《創世紀》那個雜七雜八巴別塔的困境裏了。
新井一二三說的一個事例就更有意思。這位日本女作家說香港的日本人可分三類:有說英語的,普通話的,廣州話的。大家湊在一塊聊天,往往是驢唇對不上馬嘴。會英語的光知道香港有個MartinLee,倒不曉得他就是李柱銘。所以A也許只知道《蘋果》老闆是黎智英,B只知道他叫JimmyLai,看副刊專欄的就光曉得有個人叫肥佬黎。一人三名,好比一鴨三吃,可還不是同一人同一鴨?
你看,語言搞混了原來挺過癮。在不同的親友口裏,在不同的場合,同一人便有不同的稱呼。有人在家裏讓老婆叫寶寶,情婦卻管他叫Baby呢。黎太太究竟管黎智英先生叫甚麼?哪怕名字有千百個,許多老公在老婆口裏,就光是個永恒的「喂」。